前天刚刚刮过大风,这两天便都是晴天。今天的天,是那种晴的透透的样子,不像昨天,总觉得太阳被一层淡淡的霜包裹着似的,不畅快,不通透。直到中午,清霜化开,薄雾散尽,太阳才懒懒的爬上窗台,阳光便透过窗户偷溜进来,在桌上,墙上,我的脸上,手臂上,衣服上,跳跃,像个顽劣的孩子。 北京的冬日,似乎风是主角,倒比雾霾好很多。毕竟风过之后便是阳光普照,朗朗乾坤,而霾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比未知还要让人不安。似乎,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加速生命消耗的慢毒,每一次的呼出,则是仿佛经过身体脏器千辛万苦的过滤,终于无毒无害了却要白白贡献给身外污浊空气的宝物,却毫不费力的变成霾,如此,恶性循环。似乎像时间一样,无始无终,永无止境•••••• 我穿着一件夹棉的大衣,绒绒的棉裤,暖暖的雪地靴,厚厚的手套,走在北京冬日清晨六点钟的大街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寒冷。窄窄的胡同里,幽静而鬼魅,头顶的一条窄窄的像一线天的天空,挂着几颗星斗,在黎明前湛蓝的玉盘中显得格外明亮。而在这样寒冷的冬日,玉盘会不会像秋天的瓜蒂一样,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如此明亮美丽的星辰?造物主的实力,是我无法估量,也不必担忧的。小声的笑,自嘲,我像是那个忧天的杞人吧?哈出的白气,在冻得硬硬的空中胡乱扭着腰肢舞着没有章法的舞蹈,温润柔和却软绵没有气力,像久卧病榻的晚期病人一样,没有生机。路过早点小铺,暖融融的蒸气已经淘气的爬上玻璃,磨砂似的。老板和老板娘已早早备好早餐开始忙碌了,闲聊的时候他们说晚上十一点才能休息,凌晨三点就又要起床准备了,人们总是各有各的业障,苦中带甜,甜中泛酸。偶尔有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过去买一屉热腾腾的小笼包,老板热情的答应一声,并贴心的说一句:需要咸菜的话自己去里面拿。一般选择外带的顾客都不会去屋里拿咸菜,醋和辣椒也便显得多余,孩子便边走边吃,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中间,便升腾起温暖的烟火气。我把手藏缩在厚厚的棉手套里,在后面慢慢的走着,但手还是被冻得红红的,附带变得膨胀起来。所幸,室外的路程不算太长,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地铁口,到了地下,也便算得室内了,自然就暖和起来了,手和脚,身上和心里,都一并暖和了,也觉得安全了。 夹着一本书,便是在这个时候看的。清晨的地铁,人没有那么多,里面有很大的空隙,尤其是靠近最前面的车厢,有足够看书的空间。当然,玩手机,听歌,或者发呆冥想,都是这个时候可以做的事,只要能够排解短暂的无聊均可。此时的灯光足够明亮,空间足够宽敞,周围都是陌生人便自动开启免打扰模式,最重要的是,看书的同时,地铁行进,会给你一种很美妙的穿越错觉,所以,我便选择了看书。六站地,时间不是很长,大概十八分钟左右的样子,带一本轻薄易读的“小”书,像沈复的《浮生六记》,杨绛的《我们仨》,龙应台的《目送》,村上春树的《当我跑步时,我该谈些什么》都是很不错的适合在地铁上读的书,边读边看书中附带的插图,便想象当时的场景,学*作者的手法,吸收书中的精华,自己的情感也便不觉细腻起来了。而手机上的电子书,或者下载的短剧节目,便是适合拥挤的时候,转移注意力和防止手机被窃之用了。 突然发觉,似乎很久没有在自己的住处度过冬日的白天了。上班的时候,每天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黑蓝黑蓝的,像蓝莓的那种深蓝,又像藏蓝,天空中挂着几颗孤零零的星星,大体是智者般深沉的颜色。下班回去的时候,又是和早上相似的黑蓝了,给人一种中间没有过渡的错觉,却忘记了其实每个人都拥有每天不多不少的二十四小时这件绝对公平的事。周末的时候,几乎都是回老家陪伴父母,每次回去都是提前嚷着想吃妈妈炸的油条,而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他们。这般忧心忡忡在现在看来不免显得大惊小怪,可是想到《目送》里的场景,还是不免会预先感怀悲伤起来。姥姥有帕金森综合症,姥爷有高血压,这些都是不可避免遗传率很高却没办法治愈的疾病,会不会再一一发生在妈妈身上?诸如此类发生的可能性很大的问题,我想了很多,我不能躲开,也无法逃避,甚至发生以后我依然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便只能多做一些事,多一些陪伴,防患于未然。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我没有做到,而是我本可以。努努力,尽尽心,人生还是能够避免很多懊悔和遗憾的。 冬日午后,阳光便愈发温柔。空气似水般慵懒缠绵。烟囱里生起炊烟,热气似焰火般跳动,烟缕热气后面的世界便扭扭曲曲变了形状,随即周遭饭香溢的满满。烟火气,仪式感,总是让平淡的生活显得格外别致而有趣。肚里的馋虫开始躁动不安,嗅觉和味觉均变得异常强烈而敏感,身体的感官也真是神奇,就像给狗狗喂食敲打食盆时它便会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摇着尾巴,流着口水一样的条件反射。周遭祥和宁谧,路边停着一些汽车,旁边的梧桐已然将自己的树叶们悉数送给了风,自己一身轻,没有负担的过冬。有一些叶子已随风而去,有一些选择留下来陪伴自己的根,以报恩者的姿态换一种方式存在在大树里,也算是一种两全的归宿了。现今的树上也依旧挂着几片枯黄的树叶,风来的时候哗啦啦响,像街头妇妪嚼舌根的闲话,又像屋檐下的风铃,有时候低诉,有时候呜咽,便有许多曲折婉转的动人诗章缓缓飘来,如浮萍漂向远方,像落英浮在心上。偶尔砖砌的小路上有一两个人走过,帽子摘下,拉链拉开,将这暖融融的阳光揽入怀里,就像对待柔情的恋人一般。突然想起了西风和东风的比赛:看谁能够让人们主动把脱下外套。西风拼了命的吹,结果人们冷的把大衣裹得更紧了,东风来了轻轻一吹,云彩散开,阳光更加明媚,人们暖洋洋的,便把外套脱了。阳光,总是让人一想起来就觉得温暖的人,而温暖的人,总是能够给人带去阳光,温暖身边的人。 即使不是阳光,即使没有自带光源,也不要做一个落魄的影子。它没有边沿,没有曲线,没有动人的五官,也不带任何色彩情感,它甚至微小,悲观,它只是一片光源下的阴暗区域,仅仅是一个黑色的轮廓。但它却和你,踩在同一个步调之中,你是它,它也便是你,而你却也不全是它。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小小的阴暗,无论春天还是冬天,有很多不为人知只自知的秘密,但是终究你,还是战胜了阴影,站在阳光下,心无城府,直面坦途。 我把手举过头顶,五指分开,有些阳光投射下来。我抬着头,眼睛凝视着沿手缝投射下来的光线,时间久了,自然五彩缤纷。眼睛里是一个火焰色的世界,有光斑,有光晕,圆圆圈圈,星星点点,七彩轮番切换,又重新组合,似有一条彩虹,变换着不同的形状,斑斓,绚烂,让我目不暇接,猝不及防,便一脚迈进了梦幻中的世界。风吹过湖面,有浅浅的涟漪相伴,是风轻吻了湖水吗?还是原本它们就是一对亲密的恋人?想着想着,便入了迷,出了神,没了魂。直到树下一群麻雀,“轰”的扑棱扑棱飞走,猛的被吓了一跳,才将我的思绪拽回现实。依然是宁谧的周遭,只是风似乎更加柔和了,阳光更暖了,空气也更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