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洲大道武泰闸闸口桥上,每天都会准时出现一个满头银发、身着黑色皮衣的背影。 桥下,没有风景名胜,只有静静淌过的巡司河河水。河水散发着浓郁的腥臭气息,瞬间便可勾起人呕吐的欲望,这个“特性”显然没能影响到老者。老者姓陈,老陈记忆中的巡司河,清明透亮,可见鱼虾。土生土长的老陈有个希望——巡司河重回旧貌。这个希望,与融入到老人灵魂里的一道美味有关,这道美味名叫花鲢羹。第一次尝到花鲢羹的老陈,同时第一次频临死亡。 不知从何时开始,武汉这片乡土上多了一群来自遥远东洋海域上的异族强盗。然后,地狱式的日子降临到了这里。家庭富裕的被迫拖家带口远走他乡,家庭穷苦的被折腾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每天都生活在明晃晃的刺刀下,没有人知道这种生活那一天是个头。有一天,村里来了一名共产党。共产党教会了乡亲们很多很多东西,包括“驱逐鞑虏,还我中华!”。再然后,村里组织了游击队,包括老陈在内的汉子们都跟着去了。直到那天,战友们拼死从战场上将身受重创的他抢下来。那个战乱的年代,粮食尚且的匮乏,医药基本算是奢望。重创,随时都会吞噬他稍显稚嫩的生命之火。浑浑噩噩里,躺在简陋草席上的老陈尝到了一嘴的鲜香。几个月后,生龙活虎的他再度活跃在猎杀东洋的游击战场上。再再然后,抗战胜利了,新中国成立了,即便很多故事,都随着时间渐渐埋藏在岁月里。唯有那股救命的鲜香,生生“扎根”在他的味蕾上,反倒是那股鲜香的来由,却成了挂在老陈心头的迷。 新中国成立前夕,纠缠于床榻的父亲于回光返照时揭开了谜底——鲜香滋味,便是用巡司河里盛产的花鲢,熬制而成的羹汤。原来当年父亲为了救他,不惜冲破小鬼子的封锁,冒着枪林弹雨的危机从巡司河里捕捞了几条花鲢。父亲纠缠于床榻的瘫痪,就是那次小鬼子子弹卡在脊椎里造成的。怕他内疚,父亲一直委托他人不要告诉事情的原委。说罢,便笑着去了。这条名叫巡司河的河流,以及河里盛产的花鲢,从那一天起,再也无法从老陈记忆中抹去。 时光荏苒,巡司河逐渐沦为“巡熏死河”。对于周边居民而言,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酸腐臭味跟积年公厕并没有什么区别。老一辈人,都异常揪心巡司河如今的模样,异常揪心巡司河如今的模样。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巡司河早日甩掉“熏死河”的帽子。如今这个叫做二航局的本土企业,正在河岸边紧张施工着的污水管埋设工作,让老陈看到希望实现的曙光。陈老等啊等,等到施工者完成了对积年淤泥的清理工作;等到施工者完成了对河岸锁水固堤矩阵的钻设。2017年11月1日,他终于等到二航人着手最后一道“手续”(污水管迁改)。那一天,陈老留下了激动的泪花。也正是那一天起,他不愿意再坐在家里等待,他要亲眼见证着这最后一道“手续”从开始到完工。于是,当施工者刚动土挖设污水管基槽,陈老便每天坚持到现场看看。陈老很清楚——只有当污水管迁改得越彻底,花鲢们才算真正拥有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陈老总是忍不住期待着,工程进度能再快一点,他怕自己熬不到花鲢回家的那一天…… “我大半截身体已经入土了,要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巡司河恢复旧貌,真是死而无憾啊!”在瑟瑟的秋风中,陈老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