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眼前出现了一个世界——一片浅蓝色的海，没有波澜，没有尽头，没有鱼，没有鸟；海之上是粉红色的天空，天空中没有云，也没有太阳的起落，永远那样明亮；海天相交的分界线上有一座纯白的、没有树的小岛，小岛纯净得没有一点瑕疵。小岛的最高处竖着一根柱子，柱子一直向上延伸，延伸到不能延伸为止。柱子旁坐着穿黑色大衣，戴黑色礼帽的老头，他长着白胡子，铺在胸前；他眼睛里有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黑色的椅子上，眼睛望着远方。而靠近海的地方，站着一位金色长发的少年，少年高挑挺拔，一只脚在海里，一只脚在陆地上。他灰色的眸子四处张望。

　　少年一直观望，直到一只红帆出现。这只红帆周围环绕着灰色的海鸥，像少年灰色的眸子。红帆朝着海岛的方向驶来，一会儿向东偏，一会儿向西偏，像是朝海岛来的，又像是没有目的地地乱开。

　　少年迎着红帆的方向走去，海水漫过了他的脚踝，海水漫过了他的小腿，海水漫过了他的膝盖，海水漫过了他的大腿，海水漫过了他的腰，海水漫过了他的胸膛。正当海水将漫过她的嘴巴时，红帆不见了，灰色的海鸥也不见了。少年惊慌地返回到岛上，老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坐在黑色的椅子上，眼睛望着远方。

　　红帆又出现了，少年又跨入海里。海水淹没了他的脚踝，海水淹没了他的小腿，海水淹没了他的膝盖，海水淹没了他的大腿，海水淹没了他的腰，海水淹没了他的胸膛。正当海水涌入他嘴巴时，红帆又消失了，就像海面上从来没有过那种东西。少年又回到岛上，老人依然坐着，不言不动，目向远方。

　　红帆再次出现，周围盘踞着海鸥，它朝着海岛驶来，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少年再次迈进浅蓝色的海水中，海水浸没了他的脚踝，海水浸没了他的小腿，海水浸没了他的膝盖，海水浸没了他的大腿，海水浸没了他的腰，海水浸没了他的胸膛。他再次搜索红帆，红帆再度消失，没有任何征兆。

　　老人慢慢站了起来，把帽子放在椅子上，望着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少年来到了老人身边，背对着他，中间隔着没有尽头的柱子；他的头发成了和老人胡子一样的颜色。老人戴上帽子，缓缓坐在椅子上。这时候粉红色的天空成了一片漆黑，浅蓝色的海成了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成了一片漆黑，除了变成两座灰色的雕塑的老人和少年。

　　过了许久许久，少年的眼睛突然活了，身体也开始脱落——他活过来了。他走了一步，天空大海以及脚下的海岛全在一片白光之中，白光一闪，一切如常：浅蓝色的海，没有波澜，没有尽头，没有鱼，没有鸟；海之上是粉红色的天空，天空中没有云，也没有太阳的起落，永远那样明亮。柱子消失了，老人也活过来了。

　　少年和老人一起走向了大海，他们成了一个人。大海的尽头，红帆第四次出现，海鸥盘旋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