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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一封封家书
 
 
修改时间:[2017/09/06 00:07]    阅读次数:[418]    发表者:[起缘]
 

   家书,顾名思义,就是家信。这个字眼不免增添了深远厚重的味道。有了当兵的经历,我写的、收到的家书就特别多,那是跨越几千里传递的祖孙情、父子情、母子情、夫妻情、情侣情等,怪不得诗圣杜甫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呢。我的一封封家书里饱蘸着祖父的惦念、祖母的念叨、父亲的嘱托、母亲的叮咛、妻子的牵挂、弟弟的歆羡……每每想起那一封封家书,泪水就在我眼眶里打转,模糊了我的双眼,泪水与感情一起涌进了字里行间。

   祖父写给我的家书,那是一种莫名的“隔代亲”,那是祖父传递给孙子的亲情,那是祖父对孙子的挂念与期盼。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38年入党,参加过抗战,当过区委书记的祖父,在写给我的家书里,更隐隐渗透着别样的味道。浓浓的家书里,是启迪?是期盼?是鼓舞?是思念?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记得是1983年的一天,不知是有预感,还是对信的期盼,在连队当文书的我本来就跟通信员同屋住,还特意走出大楼迎等取信的通信员,见通信员背着大背包、抱着一摞报纸和信急急地走来,我忙迎上前去问:“小毛,有我的信没有?”这名通信员老乡对我特热情:“好像有你一封。”不等通信员进屋,我就忙不迭地让他停下脚步,帮我找出信来。我一见是祖父的来信,用仿旧的老式牛皮信封,中间还框着红色的方格,祖父用小毛笔写得漂亮的行草。我拿着信一蹦三个高就到了连队大楼,指导员罗俊生见我那高兴的样子,忙问:“小乔,是谁给你来的信?”我说:“我爷爷给我来的。”他一瞥信封:“呵,还是用小毛笔写的。”他顺手拿过我的信一看:“你爷爷的毛笔字写得真漂亮,像是专门练过写毛笔字的。”当过兵的人都知道,作为士兵,对连队干部都是非常敬佩的,他们说过的话,听起来一如经典语录一样,我听了罗指导员的话心里美滋滋的,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我用小剪刀轻轻地打开了祖父的来信,也是用小毛笔写的,我想,这是祖父特意为之,因为他给我父亲写信我几乎每封都拜读过,都是用钢笔写的,我当时一概不知祖父为什么用毛笔给我写信。信的大多内容我已忘记了,我只记得几句中肯的话:“孙儿来信收悉,见字如面。从来信中看,你的文字水平不错,字写的还不行。”我反复读了祖父的来信,窃以为自己既然能当连队文书,证明字的书写肯定说得过去,可在祖父的眼里仍不过关,如此看来祖父的字是写得相当好的。从此以后,我暗暗下苦功夫练字,半年下来,看着写的字就越来越顺眼了。一次,干部股股长张兴贵到连队检查,看到我誉写指导员的一份材料,便问指导员:“这是谁写的?”“文书写的。”其实我就在身边听着,张股长便夸奖我:“你的手写体不错的。”自此以后,张股长找过我几次抄写干部股的材料,一个小战士跟堂堂的干部股长混熟了。后来,张股长几次极力推荐我考军校,都因超年龄而放弃,我并未因此时而悔恨良久,因为我写的字已大有长进,这都是祖父来信所起的功效。

   祖母大字不是一个,更不会写家书。可祖母说话可是妙语连串,她想我的时候,总是念叨着让父亲给我写信,父亲在生产队里忙的时候,她就催促着让弟弟给我写。祖母多次在心中嘱咐我:“要多向你爷爷学*,多学*。”我那时只知道祖父是一名公职人员,穿着与乡村人不一样的笔挺的中山服。并不知道祖父干什么,有什么文化。后来才知,祖父在那个年代就是初中毕业,那在乡村里都是秀才,是了不得的,更了不得的是祖父还是平度县一区区委书记,我想,这就是沾了有文化的光,祖母让我学*的目的就在这里,我从此更加努力学*文化,不久就当上了连队的文化教员,也像祖父一样,被战友们称为“秀才”。

   父亲写给我的家书,那是简单、直接、管用的。因父亲只上过三年半学,又一直在农村生活,写不出什么高深的文字来,而他心中写的话就像庄稼地里长的庄稼一样实在,在饥饿的时候就能充饥。父亲总是在心中这样说:“农村孩子出去不容易,我以前没有出去,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后悔了大半辈子。你既然出去了,就要好好干,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要听领导的话,领导叫干什么,就干好什么,要干出个样子来。”看着父亲的来信,我就常常回忆起父亲因找到工作而未走出去的遗憾表情。也在心中暗暗发誓,既然来当兵,就当个好兵,守好祖国的大门。

   1987年临近部队复员时间还有两个多月,接到了父亲来信,我惊喜地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接着晴转多云。父亲在信中说:“你爷爷得了肝癌,已到了晚期。”我看了信后,既抱怨又难受,抱怨的是父亲不早告诉我,我也好早回去看望祖父。我难受的是临近复员时间,部队一般不批士兵探家,因而我整天坐立不安。于是,我就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争取在复员之前努力向连首长争取回家探望病危的祖父。父亲在回信中极力劝说我:“你既然打算今年复员,就不差两个月了,别再给连首长添麻烦了。”我看了父亲的回信,也就打消了请假探望祖父的念头。幸好我复员回家后,还见上了祖父一面,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母亲写给我的家书,使我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正能量。我起初写信的老师就是母亲,作为一名农村妇女,母亲真算是有文化的,放下算盘术不说,单就文化而言,也是十里八乡妇女中首屈一指的。母亲有文化底蕴,在村子里当妇女主任、会计,还是一个十分要强的女人,自然站得高、看得远,她给我写的信,多是鼓励我的话:“参军是每个进步青年的崇高追求,要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更好地锻炼自己,尊重领导,团结同志,刻苦学*政治、业务,争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看了母亲的来信,我就热血沸腾,浑身增添了无比的力量。

   更让我难以忘记的是,1984年底,我所在的总参通信部队接到上级紧急命令,赴云南老山前线执行作战任务,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有点震惊,接着,部队首长就发出了作战动员令,态度是那样坚决,我和战友们义愤填膺,主动请缨,纷纷向部队首长递交了请战书。当时,我怕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就把信里套信,转到内地的战友那里,再由战友寄给母亲,这样虽然发信的时间延长了几倍,但母亲一直认为我工作忙,并没有引起怀疑,又过了几个月,邻村里我一个战友回家探亲,就说我到云南前线打仗去了,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我母亲耳朵里了,当时前线战事正急,母亲心里焦急、难过,整天默默流泪,在路上怕别人看到,回家又怕年老的祖母看到,从办公室往返于我家有一条长长的大胡同,大胡同拐过了一道又一道弯,装满了母亲的思念,不知留下了母亲多少思念儿子的泪,即便是这般挂念,她还怕影响到我的情绪,在前线不安心,在回信中从没谈到上前线这件事,把挂念儿子的泪水默默地咽到肚子里去,在信里始终写道: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安心工作。多么理智的母亲啊!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上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明明心里十分牵挂,而把百般的牵挂埋在心底,全力支持儿子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在这次自卫反击战中,我荣立了三等战功,当我胸前佩戴上闪闪发光的军功章的时候,我首先想到了我日渐苍老的母亲,军功章上有我母亲的一半。

   1986年,团里举办军、政、文大比武,我当时正到了久已盼望的探家期,我的那颗思念亲人的心早已飞回了我离别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家,主意已定,放弃比武,马上探家。母亲收到信后,了解到部队正在比武,这是施展自己才能的大好时机,就在信中劝阻我推迟假期,参加比武。当时的我就感到母亲的举动难以理解,因为我知道,天底下的母亲没有不牵挂自己儿子的,儿子在外当兵,母亲都在掰着指头日日盼,月月盼,年年盼,盼着儿子早日回家探亲,看看连队收到的一摞摞电报吧,能有几封是真的?有的母亲为了让儿子探家,就发电报:“母病重,速归”、“父病危,速归”等,这些平时最忌讳的话也不管了,只要儿子回家就行。而我已在几千里之外服役多年了,眼看着盼到了探家期,母亲却要我推迟探家,劝我参加大比武,难道母亲就不思念自己的儿子?不,而母亲是把更大的思念默默地埋在心底,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理解了母亲,知子莫如母,母亲是为儿子着想,她深知儿子的秉性,是想让儿子在大比武中展示才能,这是多么伟大的母爱啊!既然母亲都下了这么大决心,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勇气,我也决辜负母亲的殷切期望。全团大规模的军征文比武在广场各个角落拉开了序幕,比武场面紧张有序,台上竞争异常激烈,那真是能力体验动人场。我准备充分,连阵不慌,手枪比武,20秒拆装完毕;冲锋枪比武,25秒拆装完毕,双双第一,综合第一名,我还新闻报道第二名、军事专业技术第三名的好成绩,受到了全团唯一的团嘉奖,当我手捧金光闪闪的奖牌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翘首期盼的慈母,没有母亲的叮咛,我不能站在激动人心的领奖台上。母亲爱子女胜过爱自己,为了我们的工作、生活,她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总有说不尽的牵挂,道不尽的留恋。

   妻子写给我的家书,那是真切实在的,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让我为之动情。那是1986年,我刚刚结婚,就不愿过两地分居的“牛郎织女”生活。后来又听说荣立战功可安排工作,听说这个消息的当天我就给妻子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想回家的打算。妻子在回信中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年、两年?再说了,只是道听途说立战功可分配工作,还不知是真是假,这样的事儿总让人心里不踏实。不如在部队再干一年,在部队也有发展机会,即使想回地方的话,到那时也就打听明白了。这只是我的建议,该走该留还得你自己做主。”看了妻子的回信,我觉得自己白当了五年兵,还不如妻子有眼光、又见识。接下来,我又拼命干了一年,临近复员时,部队已打算让我转志愿兵,我又接到了妻子的来信,说是打听着荣立战功的确实安排工作,已安排了一批。当时的我心里高兴极了,因为军队和地方都有可选择的机会。我权衡再三,我谢绝了老乡、师参谋长的好意,从部队回到了地方。

   弟弟写给我的家书,那是对我当兵的艳羡,还有描述家庭生活的境况。弟弟考学无望后,也开始羡慕起我当兵的生活,我从他的来信中隐隐感到了他的理想追求,可弟弟因某种原因没有当上兵,这可能是学*不错的弟弟的遗憾。

   记得1984年9月,我随部队在西安驻扎时,听说我们部队想整体转为地方铁路部门,连队干部听了都心不安,怕这辈子回不到老家工作。我听了心里却非常高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从此可跳出农门,便欣然给父母写了家信,说了这件事。不久,就收到了弟弟的回信,说父母看了信后高兴极了,当过大师傅的父亲,炒着菜也手舞足蹈起来。这件事后来因部队赴云南前线执行作战工程任务而泡汤了,我当时后悔不该过早地给父母写信,让他们白白地高兴了一阵子,还有点骗他们的意味。

   想起那一封封家书,我就想起了那一件件往事,我的心里就会荡起层层涟漪……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