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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风波
 
 
修改时间:[2017/08/23 20:07]    阅读次数:[435]    发表者:[起缘]
 

  六哥因车祸去了天堂,他的老婆小颖成了未亡人,从此就开始她暗无天日的孀居生活。小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天忠地厚一个人,为什么快到晚年了,还要受这个罪。

  对小颖来说,丈夫就是天,丈夫没了,天就塌了。

  六哥去世的这年,小颖五十四岁了,她嫁过来也已经有三十二年了,和六哥做了三十二年夫妻,说不上幸福和痛苦,什么样的日子都过惯了,小颖都麻木了,她的感觉就是还好,夫妻大概就是这样的。

  六哥是家里的满崽,大凡满崽都有点娇生惯养,中学毕业后,他就没读书了,回到生产队里做事。六哥用锄头挖地,总是只有半锄下土。挑着粪桶担粪,到了地里,粪桶里总是只有半担粪,还有半担在路上就荡出来了,不但弄脏了路,还弄脏了他的两只脚,他的脚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跳,在躲避荡出来的粪水,越是这样,粪水就越荡得厉害。六哥如果去栽秧,总是被人们关在里面,身后的秧?y总被别人捡个一干二净,再要栽下去,就得去很远的地方捡秧。

  六哥结婚没两年,土地就分到户了,六哥的大家庭也解体为几个小家庭,五哥看着六哥扭曲的身子就说:“老六老六,你这样良不良莠不莠,禾里养得一家人活。”

  五哥这样说的时候,六哥就生了一个儿子,他的小家已经是三口人了,六哥看着替他担忧的五哥就说:“你就放心好了,蛇有蛇路,鳖有鳖路,我就是讨饭也不会讨到你家门口的。”

  五哥看着六哥笑了笑,没有接话,肩把锄头就去地里做活了。

  千斤重担压在六哥肩上,他不得不操心了,做工夫也不得不下力气了,再去挖地,也能一锄挖到底,再去担粪,就摘两片叶子放在粪水面上,再去栽秧,没人关他了,栽得也快了。

  尽管六哥把读书时的懒劲减去了许多,尽管六哥把做满崽的娇气减去了许多,他做起事来,还是不像个地道的农民样,人们总是笑他像个知青。六哥的老婆小颖是个温开水性格,走路不徐不趋,做事不快不慢,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六哥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六哥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把丈夫比作天,因为她自己没有天,她认为丈夫比自己多一只手,可以撑起一块天。

  六哥和小颖做了三十二年夫妻,两个人在土地上也耕耘了三十二年,有什么收获呢?那就是生养了两个儿子,只可惜大儿子在七岁那年,患白血病死了,还剩一个儿子,另外,他还买下了别人的一截屋,只可惜他死的那年,尸体抬不进门,那门仄了,就在一垛墙上拆了一个大洞,才把六哥的尸体抬进去安放在家,等到六哥安葬后,他的这个家就成个狗窝,因为那墙上有个大洞。

  如果你要问六哥还有什么财富,那我告诉你,他不但是没有存款,还欠了二千多元钱的债务。

  六哥生活得这样窝囊,别人看上去似乎了无生趣,他自己却不这样认为,他有一个嗜好,那就是啄野食。

  屋场里有多少个妇女和他有一腿,别人是说不清楚的,六哥自己心里却有数。六哥活着的时候,人们心里总是存有疑惑,看上去单单瘦瘦、风也刮得起的六哥,家里有一个,为何还有到外面去啄野食呢?

  载老倌说:“你们知道六哥为什么不长肉吗?他太爱劳动了,家里一份责任田,还要到外面去耕种别人家里的责任田,而且有一家两家、五家六家,太多了,太多了,我说不过来。”

  “我也是奇了怪了,他这样瘦精精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大的劲,我听妇女们说,六哥从外面耕别人的责任田回来,他老婆小颖总是要捉住他再耕种自家的责任田,这还不累死他呀!”接话的人叫台聋子,他家住在离六哥家不远的地方。

  一个叫郡妹子男人说:“你们两个老杂种总是爱嚼蛆,他种他的田,你吃你的草,怪你腩事。六哥在外面忙,小颖从不过问的,每次深夜回来,她总是说‘回来了,累了吧’,或者说‘我帮你捏捏吧,这样下去是要短阳寿的’,或者说‘家里家外有区别么,别人家未必就多一个眼呀’,你们瞧瞧,小颖不是责怪她老公啄了野食,而是担心他身体受不住。”

  “郡妹子你这个小杂种不要别人嚼蛆,自己却在嚼蛆,六哥深夜回家,小颖说了什么话,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就躲在他家床底下,莫非你在听墙根?”载老倌??涎喷水堵了上去,截住了郡妹子。

  “是啊,莫非你是看上了小颖,六哥在外面耕别人家的田,你就去帮他耕他家的田,让他有得有失?”台聋子补了一句。

  郡妹子说:“你们讲鬼话啊,我比小颖小这么长一截,还能朝住她,我家老婆不比小颖长得好看呀?”

  郡妹子一边说,一边拿手比了一个长度。

  载老倌说:“那是,那是,你不能盯住小颖的,如果小颖需要人帮忙,那也是我去帮忙,远亲不如近邻么!”

  “你太老了啊,我总比你要小几岁,还是让我去帮小颖吧,你就在家好好歇菜,留点精力多活几岁吧。” 台聋子听其他的话耳朵慢,听这样的话耳朵特别的灵。

  郡妹子说:“两个老杂种,老是想打洞,棒棒是棉条,霸王硬上弓,老天爷,你行行好,收了这两个老杂种去!”

  小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老公的不轨行为,她是太知道了,屋场也就这么大,横直五六十户人家两百多常住人口,打开眼睛就可以看七八里路远,闭着眼睛就可以想象哪个女人有点骚。她之所以没有和老公结过,就因为她太随便了,她只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叫老公劳动,老公不能拒绝。这个小颖不是不在乎,而是她太有心计了,每当六哥深夜归来,她总是要缠着老公劳动两次,只有摧垮了他的身体,他就老实了。再说,小颖也有超常的需求,她所有的潜能都是老公开发出来的,怪不得她。

  现在,六哥眼睛一闭就去了天堂,小颖没一点思想准备,她不适应没有老公的日子。而且,从有老公到没老公,中间也没一个过渡。

  六哥睡在祖山上,小颖睡在里间那只房子里,刚睡了一觉,敲门声就把小颖给弄醒了,小颖打开眼睛仔细听了听,不错啊,是敲门啊!是猫在刨门么,是狗在撞门么,是老鼠在撬门么?应该不是的,它们不会弄出那么大的声音。小颖再仔细一想,就否定了猫狗老鼠,那么,这一定是人敲门了,她打开电灯,想打开门看看,又不敢,万一是人呢?如果是人,那一定是个男人,半夜三更,男人跑来做么?还不是为芋头来的!

  这样一想,小颖就有点兴奋了,这一年,她五十四岁了,和老公有三十二年劳动的经历,老公一死,她以为土地就要荒芜了,没想到还有人在操心,生怕她荒芜了。这耕种土地到底有不有年限啊,是不是生命不息,就可以耕种不止,五十四岁了,快要告别中年人行列了,她还不想让这块土地休耕,可是,要谁来耕种呢?

  小颖已经没睡意了,外面的敲门声还是没断,每隔几分钟就要敲几下,小颖懒得去理会,她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小颖还有一层幻觉,是不是老公的魂魄回家了?一想到老公,小颖就没半点睡意了,老公太棒了,棒得没法子形容,他在自家责任田里耕种了三十二年,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耕田里手,犁得深,翻得彻底,耙得烂,旯旯旮旮都耕到了,把秧苗栽得满田都是。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不屈不挠地敲下去,小颖闭着眼睛睡了。

  第二天,载老倌和台聋子一人夹一支烟踱到了小颖家门前地坪里,载老倌说:“小颖伢子你一个人睡觉怕不怕啊?”

  台聋子对着地下擤了一把鼻涕说:“她怕也不会找你作伴呀,要找也是找我啊,你也太老了,嚼不动嫩草了。”

  “你讲别的啊,我怎么老了,我还耕了家里六亩田,再替别人耕几亩田不是问题,即使不行,我还有手,用手也是一样的。”

  “腌?,腌?,听来都腌?!你不行就让路,别总是想要到外面浩,田要让给年轻人来种。”

  “你都六十四岁了,还年轻呀?”

  “总比你年轻五六岁吧!”

  小颖这时候插话了,她说:“我昨晚上听见两只老狗在咬架,总想去把它们劝开,一想就没去了,狗总是要咬架的,何必呢?”

  载老倌说:“小颖伢子,你总不会是在骂我们吧,我们虽说是在争论,却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孤孤单单的,一想到你孤单难熬,我就免不得伤心流泪。”

  “是啊,是啊,我也是在想,小颖你应该是日里好过夜里难熬,一闭眼睛就想到六哥,一闭眼睛就想到耕田,我有劳力啊,帮帮你如何?又不要你付工钱。”

  小颖没接他们的话,车转身进屋了,把门“砰”的一声关住了。

  载老倌说:“假的,做作的!”

  台聋子说:“骚货,你尾巴还没翘,我就知你起草了!”

  村东头的高老倌也时常来坐,小颖和他原本不是很熟,只是认得,以前六哥在世从没看见过他来过。

  高老倌表面很和气,也不讲痞话,他一来就默默地帮着小颖做些事情,比如劈劈硬柴,扫扫地,擦擦家具,有时候还去菜地里浇浇粪水,做到吃饭的时候就回去了。小颖不和他说话,也不留他吃饭,他要做事就让他做,好像毫不相干一样。

  这样的骚扰不胜其烦,有人就把这些事情传到小颖儿子梁柱的耳朵里,梁柱这年三十岁了,他在县城里开着一家超市,他老爷六哥没财份,他的财份却是很好,每年赚几十万元轻轻松松。

  梁柱已经结婚了,生了两个女儿,女儿还小,正需要人带养,梁柱就回家把老娘接到了县城来住,叫她在这里带孙儿。

  过了几个月,小颖就待不下去了,坚持要回家去。

  梁柱说:“娘,你不能走,你要在这里带孙。”

  “我住不惯城里,还是回家去,你们要是放心,就让我带一个孙儿回去,保证帮你们看好。”

  “家里那个条件如何带孙?”

  “怎么不好带,你不就是在家里长大的么?”

  “你没柴烧了怎么办,还能去弄柴吗?”

  “你灌了气送回家呀。”

  “你带着孙儿不能种菜了,没菜吃怎么办?”

  “天天有人送菜下乡,只要有钱,还饿死了我们祖孙不成。”

  梁柱还举了很多的理由来阻止母亲,小颖却坚决地说:“别讲了,别讲了,我反正是要回家去。”

  梁柱只好采用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先稳住母亲再住半年,自己去老家拆了旧屋,再盖一幢新房,然后就让母亲回去住。

  梁柱的老婆同意这么做,小颖也同意这么做。

  梁柱开始筹划拆旧建新,他当然是没时间去管这些事情,就把工程包了下去,再让自己的堂兄祥哥去管场。

  半年后,小颖家的新房就建起来了,她也带着大孙回到了新家。

  小颖说:“柱子,这幢房子花了多少钱?”

  梁柱说:“花了二十六万元。”

  “这刚好是你老爷车祸的赔偿款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老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我是住的自己的房子。”

  “老娘我们有必要分这么清吗,你是我娘,我是你崽,而且你只有一个崽,要这么生分么?”

  “我听说过一句话,娘的肚里有崽,崽的肚里无娘。”

  梁柱想了想就没反驳母亲,因为崽的肚子里不光是没娘,还没任何人,只有一肚子屎。

  梁柱就笑了,一边逗着女儿,一边说着拜拜,然后就走了。

  小颖一回来,屋场里人就奔走相告,都说小颖回家了,小颖回家了。载老倌把这个消息告诉台聋子,台聋子把这个消息告诉高老倌。

  小颖选择?{边一间房子作为自己的卧室,头一个晚上,有很多的乡邻来坐,送走他们后洗洗身子,小颖就睡了,孙子早就睡了,她的小床就在奶奶的床前。

  小颖刚拉熄灯躺下,就听得有人在后面敲窗户玻璃,节奏感很强,“咚——咚咚”,“咚——咚咚”,小颖朝发出响声的那地方看了看,黑越越的,外面没一点光亮透进来。

  外面还在敲,“咚——咚咚”,“咚——咚咚”。

  小颖说:“谁啊,你敲死啊,还不回去摊尸。”

  外面的人说:“是我啊,你开门吧,我来给你做伴的。”

  小颖听不出来是谁,这个声音变了腔调,大概是捏着鼻子说的。

  “你去茆金山给你老娘做伴吧,你老爷在地下又有新欢了,你老娘正好没了老公,你就去补上吧!”

  小颖这样不温不火地骂着,就把外面的人骂起火了,只听得他说:“你这个骚婊子,你那里不痒呀,你不需要我呀,你老公死了一年多,你个骚婊子怎么过来的,用手的呀?”

  “我去茆金山找到了你爷,把你爷的脑壳割了下来,夹在胯里,还真是奇了怪了,你爷的脑壳一进去,我就好了。”

  窗外的男人气得跑了,俗话说,男不和女斗。

  第二天晚上,仍然有人在那里敲窗,只不过不是第一夜里的那个男人,小颖还是辨不出来是谁,这个人也是捏着鼻子说话的。

  两个男人都是捏着鼻子在说话,难道他们商量好了?

  小颖很是纳闷,她太想知道是哪个男人在敲她的窗户,如果自己心里没有了抵触,会不会给他开门?

  小颖带着孙儿在地坪里捉蝴蝶,载老倌吧着一支香烟笑眯眯地在那里看着,他说:“小颖伢子,你看这只花蝴蝶,穿着奇装异服,它应该是只婆的,它一定在招惹公蝴蝶,它扇着翅翼啊,它翘着屁股啊,它在抛媚眼啊,这小蹄子,它的胸前还有两个小馒头呢!”

  台聋子不知么时候也到了这里,他接过载老倌的话说:“这应该是只骚蝴蝶,我嗅得到它发出来的气味,臊的,对,就是臊的!这难怪它啊,没了老公,自己还像一朵花呀,它不骚还真的不行。”

  小颖听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的挑逗,就干脆抬起头说:“难怪郡妹子叫你们两个老杂种的,你们还是两个老流氓。你们那个东西要是涨得不得了,就去把你们的女儿召回来耕他们的田,她们也是熟田了,不在乎你们多耕几次,或者你们把女儿交换耕一下如何,省得拉不下面子,我来说和说和?”

  载老倌说:“小颖伢子呀,我们是一辈的人,你怎么扯到儿女身上去了,我总不能也把你儿子拉进来吧,总不能说你和你儿子怎么样吧,说话总得讲讲良心,我是为你好啊!”

  台聋子说:“就是啊,别不知好歹啊,要不是为你好,我们就发贱哪,半夜三更,还想着你睡不着,不是去敲你的门就是去敲你的窗,我们发贱呀,吃饱了饭没事做呀!”

  小颖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就带着孙儿进屋了,进去后,“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高老倌这天下午来了,他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对小颖说:“小颖,我要对你说件事情,六哥走了一年多,我老婆也走了一年多,我们都单着,这不好啊!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你门前清净过吗,没有啊,阿猫也来,阿狗也来,阿猪也来,我也来,几人对你是真心的,只有我一人啊,别人只是想啄啄野食,就像六哥过去啄别人家的一样。我就不同了,我是想和你结为百年之好,秦晋之亲。我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只做正经名分的事情。”

  小颖当然知道高老倌的意图,而且半年前她就知道了,她看了看高老倌,说:“你今年多大了,六十四了吧,我今年五十五了,我们还有青春吗,还结百年之好,你说出来不怕丑呀,你以为你十八岁呀?有人对我说过,你结婚时,门上的对联是‘一对革命夫妻,两个生产能手’,你以为你现在还朝气蓬勃呀?”

  高老倌并没被小颖的话吓倒,他说:“你的田荒着无人耕种,我的牛闲着无处使劲,用我的牛去耕种你的田是多么好的事情,这不是颜家屋里的姑娘嫁给晏家屋里的郎,颜晏好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说我老了,不能耕田了,没力气了,嚼不动嫩草了。这你就大大的错了,你看我个子这么高,长得这么瘦,脸上还没有皱纹,拳头一捋,劲霸霸里。你听说过吗,我们这里有一句谚语‘高子的牛,矮子的田,不吃饭,耕七天’。”

  小颖听到这里就咯咯里笑了起来,这句谚语当然不是这样说的,高老倌把它改了,意思差不多,也是很有韵味。

  “你笑什么哟,我说的是实在的。大凡世人都有个错觉,以为长得壮硕的男人长得胖的男人就有劲耕田,其实不然,他们的精力神都到肉里面去了,别看他们的身子膀大,他们的牛又短又小,还没劲,一耕田就松松垮垮,然后就退掉牛轭发烂了。”

  高老倌打这样的比喻,把个小颖笑得直不起腰来,嘴巴里还喊着“唉哟”“唉哟”,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别笑啊,我说的是真的。大凡瘦男人高个男人就大不同了,你看你们家六哥就有样,他不是也瘦吗,从来就没超过一百一十斤重,他耕起田来,脸不红,气不喘,步伐稳健,犁得深,耙得烂,犁了一?w又一?w,经他犁过的田,禾苗长得特别的好。”

  小颖这次说话了,她说:“你又不是六哥,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啦,一个屋场住着,六哥耕种了谁家的责任田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找六哥结皮呢,还不是他的田耕种的好,要不然,你还不吵翻天呀!”

  小颖不说话了,只是抿嘴笑笑。

  “你嫁给我好啊,两个人有话说,做事也有伴,煮饭炒菜也有劲,你看看,一个人如何煮饭,如何炒菜,多没味。两个人到了一起,日里易得过,夜里也易得过。”

  小颖看着在地上玩耍的孙子,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就当你同意嫁给我了,”说着说着,高老倌就凑到小颖的耳朵边悄声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搞下劳动,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功夫。”

  小颖还是不说话,高老倌却明显看到笑意爬上了她的脸庞。这张脸还不讨嫌,有几条浅浅的皱纹,皮肤还不算松弛,也还光滑,脸型也好看,仔细瞧,也能瞧见几分妩媚。

  “要不这样吧,你如果怕在白天被人撞见,我就在今夜里来。夜里九点钟,我准时到达,到时候你莫闩门就是了。你同我睡一夜,我保证你快活赛神仙。”

  高老倌说完就走了,他不管小颖答应不答应,他把自己的话当作了命令,他把小颖当作了他的士兵,命令发出去了,士兵只有执行的份。高老倌走在回去的路上,一想到这层关系就要笑。

  高老倌走后,小颖却是不得自在了。这个不自在主要是来自内心的斗争,是赞同高老倌的意见还是反对呢?

  她是用不着为六哥守节的,她没什么对不住六哥的,六哥原本就是个无节操的家伙,自己为他守节不也是可笑么?

  儿子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儿子三十多岁了,还有一份不错的事业,孙儿也几个了,按说也是儿孙满堂了。问题是顾及了儿子脸面,那就把孤寂永远留给了自己,也把自己从快乐的园地里永远拉出来了,幸福从此与自己无缘。

  儿孙重要还是自己的快乐重要,这就是小颖的内心煎熬所在。

  还有什么呢,那就是舆论。农村里的舆论是可以杀死人的,大家住在一起,又没有多少新鲜事,自己如果再嫁,那就是一桩新鲜事了,谁还可以保证屋场里人不戳自己的脊梁骨呢?

  小颖就这样想了一个白天,晚饭后一边看电视一边还是想这些问题,把孙儿哄着睡觉了,自己也洗洗准备去睡,关门的时候,她在门边犹豫再三,是闩门还是不闩门,她总问了自己十遍,最后决定,还是不闩门,她想冒个险,要看看这个高老倌的钢火到底如何,如果是好,自己能得到幸福,何不嫁给他呢?

  到了床上,当然是睡不着,要是过了九点一刻钟高老倌还不来,她就会去闩门的,不然的话,他会担心载老倌和台聋子闯进来。

  小颖不时地看手机,八点半看一遍,以后五分钟看一遍,到了八点五十五分,她就听到了门响,就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她想不通,一个六十四五岁的老男人竟然还可以像年轻人一样灵泛。

  高老倌摸进了小颖的卧室,又在床上摸到了小颖的脑壳,然后伏在她耳边说:“我来了,给你带来了幸福。”

  “闩门了么?”

  “闩了,”小颖一听说闩门了,就伸出手把高老倌一把拖上了床,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就知道了,男女寡居一室就只一件事,还用说么?

  快到天亮了,高老倌准备起身回去,他要在天亮前溜回自己的家里。高老倌摇醒了小颖说:“醒了么,我要回去了。”

  小颖迷糊糊地,她说:“就回去呀,你再耕一遍吧。”

  “再耕就耕死了,一夜耕了两遍,谁还耕三遍的,你看现在人种田,犁耙工夫就是一遍,快餐速度。”

  “我就要耕三遍,我就要耕三遍。”小颖一边迷糊胡说,一边打着哈欠,眼睛还是睁不开。

  “昨夜你还快乐么?”高老倌伏在小颖耳边问。

  小颖想了想说:“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从未体验过的,六哥是个高手,也不曾给我带来过。”

  “那好,我今夜又来吧。”

  小颖一脚就把高老倌踹下床去了,然后自己咯咯地笑起来,高老倌从地上爬起来,开了灯穿好衣服就出门了。高老倌一出门,小颖就去闩好门,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小颖那天起得很晏,要不是孙儿在哭肚子饿,她还想睡觉。

  上午,载老倌和台聋子又来到了小颖家地坪里,载老倌??涎喷水地说:“台聋子呀,你是不晓得哟,昨夜里呀我好像是看见了鬼,只怕是六哥的魂魄回来了,大数?尽的时候,我到外面来屙尿,看见一个人,很高很高,他就窝在小颖家门边,等我屙完尿再一看时,影子都没了,你说说,是不是六哥的魂魄回来了?”

  “翻精倒怪啊,哪来的魂魄哪来的鬼,你眼睛看花了吧,屙尿就屙尿,眼睛怎么老是瞅着小颖家的门,怎么想的啊?”台聋子在抬杠,他不顺着载老倌的话说。

  “你这个台聋子,天聋地哑吧,我是在告诉你,我昨夜里看见一个人影在小颖家门边,一晃就不见了,你说不是魂魄是什么,难道是个人不成?既然是人,为什么一晃就不见了呢?”

  “是人还是鬼,你要问小颖才知道,小颖就在这里,你问她吧。”这个台聋子是个顶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载老倌吐了一坨口水在手板心里,然后两手搓着,笑眯眯地问小颖:“小颖伢子你就说说看,是人还是鬼?”

  “是人是鬼都不关你腩事,你不晓得自己就要进土眼了,还咸吃萝卜淡操心,老不死的!”小颖就这么骂了载老倌一溜话,还白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谁叫你屙尿不上厕所的,谁叫你眼睛到处乱瞅的,谁叫你总是那么关心小颖的,”台聋子在一边笑着,幸灾乐祸得很。

  第二天夜里,高老倌果然又来了,以后,他天天夜里都来,时间都没变化,都是夜里九点钟来,早上天不亮就走。

  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梁柱的耳朵里,梁柱想了想,他不能去捉奸在床,他不能让老娘丢这个脸,但是,他也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下去,他必须去斩断他们的关系。

  一天,梁柱开着车子来到了家里,他一进屋就关了门,然后和母亲坐在一起,开门见山地说:“老娘呀,你是不是和那个高老倌搅在一起啊?”

  “你听谁嚼蛆咯,耳根子这么软!”

  “你就别管谁嚼蛆,你只回答我有无这回事?”

  “我是你娘,你是我崽,你还管起我来了,还有没有大小,还有没有老少,你读书瞅牛屁眼呀?”

  “你是我娘不错,我是你崽也不错,你还有个娘样么,你和高老倌鬼混,这叫为老不尊,我还说不得你呀?”

  “那我就嫁给他好了,我们去领结婚证,和他光明正大做夫妻,这总不是鬼混吧,你也无话可说吧!”

  “你怎么可以嫁给那个人,你嫁给那个人还对得起我老爷吗,你想想,我老爷在世时是多么的爱你,好的让你吃了让你穿了,你想歇着就让你歇着,老爷死了才一年多,你就要改嫁,不做我娘了,你对得起谁啊?”

  “梁柱你这伢子太搞笑了,你去把你老爷从泥巴里撬起来问问,他爱我吗,他在世的时候,满世界采花,人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他说偏要采,别人都叫他采花郎。你知道吗,你们这个家族有这个遗传病,你祖父就是个花痴,也是满世界采花,自己还醉死在花丛中。你呢,现在是老实你能保证自己将来不去采花么?”

  小颖的一席话就把梁柱说得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历史,更不知道自己家族的历史,他想像着,那一定是个幽深的黑洞,里面黑漆漆的,永远看不到洞里的那一头。

  梁柱耷拉着头开着车走了,走了一里多就转了个向去镇上找五叔,他想叫五叔回家去劝劝他老娘。

  五哥听得梁柱说完后就气得满脸通红,弟妹的事情他不是没听说过,以前只当做没听说,因为还有个梁柱在那里,现在不同了,是梁柱来求他,他不能袖手旁观了。

  梁柱走后,五哥就骑了三轮摩托准备回老家去,他老婆嘱咐他说:“你千万别动怒啊,身体不好,弄病了是自己吃亏。”

  五哥“哼”了一声就上路了。

  小颖在地坪里看见五哥来了,就笑眯眯地问“五哥来了”。

  五哥没回答她,把手一扬说:“进来,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颖就随着五哥进屋了,五哥说:“听讲你和高老倌不清不楚的,有不有这回事?”

  小颖把脑壳栽在那里不做声,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你说话呀,有不有这回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你不知道高老倌是什么人呀,他一世年好吃懒做,做人又不正直,公家的钱财不能沾手,别人叫他飞面手的你不知道呀?”

  小颖把头抬起来说:“五哥你别说了,我意已定,我要嫁给这个高老倌,省得你们老说我是鬼混,不清不楚。”

  “你疯了啊,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五哥跳起来叫着:“你和他滚混也就罢了,还要嫁给他,嫁给这个穷鬼,你想去讨饭呀!”

  “讨饭我也愿意,这是我自找的。”

  “你做了我三十二年的弟媳妇,你对我老弟就没一点感情了,我老弟哪里对不起你,你这样去作践他。”

  “五哥你错了,老六在世的时候,我们夫妻是有感情的,他不是不在了么,再去讲感情不是空话么,我活在现实中,我不能要虚的。”

  “好,你要改嫁我没意见,现在是新社会,这是你的权利,你能不能另找一个,不要找这个高老倌,我不能看着你从米箩筐里跳到糠箩筐里,看着你走进这个陷阱。”

  “跳到糠箩筐里没什么不好,米糠的营养很好的,我说过是我自找的,我不失悔。”

  听口气,小颖的决心已经很坚定了,谁劝也没用。

  五哥站了起来说:“好吧,你这个臭女人快滚快滚,别在我眼前腌?了我的眼睛,我眼不见为净。”

  小颖笑着说:“五哥,这是我的家啊!”

  五哥悻悻地走了,他的心比来时更疼了。

  消息传到县城梁柱的耳朵里,梁柱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几个舅父。他有两个舅父,一个是老娘的哥哥,一个是老娘的弟弟,既然五叔都不能说动老娘,那么舅父呢,他们都是老娘的兄弟,老娘未必不听。

  这样一想,梁柱就把车开到了舅父老家,将舅父接到了自己家里来劝说老娘。其实,梁柱这么做也是信心不足的,他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梁柱把舅父接到家里,自己就回到了县城,他要回避。

  大舅父说:“小颖呀,你不能这样,再过几年,你就是老人了,做老人要稳重,为老要尊,一个人的名声是很要紧的。”

  小舅父说:“是啊,姐,你要听大哥的话。”

  小颖说:“我怎么啦,我犯哪条法啦,中国的法律哪一条规定我不能再嫁呀,你们把法律搬来我看看,不然我不服。”

  大舅父说:“是没法律规定你不能再嫁,但是你也要守妇道呀,过去就有很多妇女守望门寡,更多的女人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四十几岁就死了老公,他们都规规矩矩在家守寡,没人朝住要再嫁呀,你都五十几岁了,未必还要再嫁,你就不能牺牲自己的感受呀?”

  “过去是旧社会,如今是新社会,你看我们屋场里奎爹,快九十岁了,天天都有六七十岁的老大娘来问嫁,这些妇人比我年纪还要大啊,他们都是不守妇道吗?”

  “你说的这些我没见到也不相信,你就不同,我们家族是有载道的家族,你不能五马六道。”

  “你们还是我的兄弟吗,不为我想想,只想束缚我,不得我作落,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们回去吧,我不想见你们了。”

  就这样,小颖把自己的两个兄弟赶出了门。

  舅父的劝说也是不成功,梁柱听到消息后就丧气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开得好一个超市,却管不了一个快要年老的母亲。丧气了的梁柱一天到晚耷拉着一个头,没一点劲,还常常无神,把超市里一些货物放错地方。

  他老婆说:“柱子,柱子,你怎么了,白糖倒在飞面缸里?”

  “啊,是吗,那就和着卖吧,反正都是吃的。”

  “你疯了啊,这怎么和着卖,又不是卖给你。”

  “我疯了么,我怎么会疯呢?”

  “柱子,柱子,你快来看看,你是不会把泰国米和东北米和在一口缸里了,这如何标价啊?”

  “你蠢啊,当然是泰国米的价。”

  “别人会投诉你的,你要加倍赔偿的。”

  老婆这样一说,梁柱就不到超市里去做事了,去做也是帮倒忙,越帮越忙。他的心结在哪里呢,还是在他母亲那里。

  小颖这头却是铁了心了,她看到这么多人阻碍她再嫁,有天晚上就和高老倌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二人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

  高老倌一听,喜得跳了几下,抱着小颖就啃起来。这天晚上,他耕田耕得特别的过细,就像过去生产队里的种田里手一样,三犁三耙,湾旯角旯都犁耙到了。

  第二天,高老倌就牵着小颖的手大大方方走在屋前的公路上,再往北走一里地,就到口子上等去县城的班车。

  载老倌看见了他二人,就叫了起来:“小颖伢子你疯了啊,你怎么可以让高老倌牵着你的手,你知道什么叫牵手么?”

  小颖没回他的话,朝着他嘿嘿一笑,就一手挽住了高老倌的胳膊。

  高老倌笑着说:“载老倌,你是不是要流口水啊!”

  “天啦,你瞎眼了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载老倌双膝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拜起天来:“你要是天道,就要主持人道,这高老倌怎么配得上小颖伢子呢,小颖伢子你就是要再嫁,也不能嫁给这个二流子呀,你是鲜花啊,虽说是有点蔫啦,毕竟也鲜艳过呀。”

  载老倌还在??涎喷水说着,高老倌和小颖却走远了。

  这一天,他们二人不但是在民政局办了结婚手续,而且还在首饰店里买了首饰,高老倌还算出手大方,花了一万多元钱,谁也弄不清他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梁柱在县城家里糊里糊涂过了些日子,就决定要回老家去一趟,一是有人请他做客吃喜酒,二是要去和母亲大人摊牌,做一个了断。

  在酒家吃了饭,因为喝了两口酒,借着酒兴,梁柱就回到了家。

  看到了母亲,梁柱没有半点亲热感觉,就像看到了一个外人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他抬头就说:“想好了没有,是不是还是要嫁给高老倌?”

  小颖说:“柱子你和谁说话啊,我不是你娘啊,无名无姓的。”

  “你要是我娘,就要有个当娘的样子。”

  “我怎么不像娘了,你不是我生的呀,你不是我养的呀,你是树洞里摩出来的呀,你是浮宫大水长的呀”

  “你生了我不错,你养了我也不错,你过去是我娘,我也一直叫你妈妈。问题是你现在就要不是我娘了,你如果真的再嫁给了高老倌,那我们这里就有一个老*惯,过继不认父,下堂不认母。”

  “我不改嫁是你娘,改嫁了还是你娘,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你总不会不如禽兽吧!”

  梁柱哭了起来,他哭得很伤心很伤心,这是一种男人的恸哭,嗡嗡声,打雷一样沉闷。他的两肩耸着抖动着,整个身子都在耸动,他是真的伤心了。

  小颖也不说话了,也不去劝说儿子。

  梁柱哭了十几分钟就不哭了,他跪在地上说:“娘,你不要再嫁啊,我们需要你,我的女儿还小,他们需要你,你还是做我娘吧,还是做我女儿的奶奶吧”

  “柱子,你这是自私啊,你只想到了你和你女儿的需要,你有没有想过,我有什么需要,你老爷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人陪我吃饭,没人陪我说话,我还要一天天老下去,我的生活里只剩下两个字,孤寂,你知道一个人最怕什么吗,那就是孤寂。”

  “娘啊,我不反对你再嫁,可是你总不能把自己随随便便扔出去吧,总不能阿狗阿猫随便捡一个吧,你要想到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幸福。这个高老倌有什么好,好吃懒做,又喜欢播弄是非,还喜欢打一手骨牌,你同他喝西北风啊。你再看看我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一个人住着这么漂亮的房子,你要钱我就给钱,再也不是过去苦日子模样了,你说一个人孤单,我就给一个女儿你带着,你总不能从米箩筐里跳到糠箩筐里去吧。”

  “柱子,我给你说实话吧,我和高老倌都已经领结婚证了,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过几天,我们就合伙过日子,你就祝福我们吧!你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你的道理,不是我的道理。”

  小颖的话吧梁柱说得愣在那里,他没想到,自己的娘看上去蔫啦吧唧的,却是这么有主张,态度是这么决绝,还说什么呢!

  不说了是可以,母亲和别的男人领了结婚证,自己总得表示一个态度吧,梁柱开始砸家里的东西,他要把自己的态度表达给娘看。

  梁柱把家里的椅子搬到堂屋里,拿起这一把椅子就去砸那一把椅子,直到把二十几把椅子全砸烂为止。又把所有的炊具餐具搬到堂屋里,手里握着一把锄头,他用锄头脑去砸,一只只碗成为了碎片,一口口电饭锅高压锅砸得瘪在那里。又搬出家里所有的被絮,堆在堂屋中央,点着火烧上了。

  还有什么没毁掉呢?梁柱红着眼睛看着家里的一切,他的样子太可怕了,小颖瑟瑟的缩在一边,不敢去看他。

  梁柱的眼睛充着血,眼眶里已经不是黑白分明物了,他的脸上已经青筋暴起,棱角分明,他的手握着拳头,那些骨节凸显得十分厉害,他的仇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娘,那他肯定是出手了。

  梁柱在家里走了几圈,家里凡是可以捣毁的全捣毁了,他有一条原则,房子是不能动的,这房子是用他老爷生命换来的,他得爱惜。

  看着缩在一边的娘,梁柱说:“你走吧,你不再是我娘了,也不是我女儿的奶奶了,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你今后沟死沟埋,路死路埋,与我毫不相干。”

  梁柱还是留了情面,说完这些话,就自己驾着车走了。

  小颖家里发生的变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屋场,说什么的都有,高老倌自然知道这件事,他的家人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去把小颖接到了家里,小颖开始了新的生活。

  第二天,高老倌的满崽七坨骑了一辆摩托车跑到了县城,他寻到了梁柱的超市,一到那里,二话不说就开始砸超市里的东西,超市里的几名职员好不容易捉住了横着跳的七坨。

  梁柱听到消息后也到了超市。

  梁柱说:“七坨伢子你疯了,跑到我超市里来砸东西,找死啊!”

  七坨说:“你昨天不是也疯了么,你不是也跑到我娘家里去砸了东西么,我是来一礼还一报的。”

  “我昨天是在我家里砸东西,怎么是在你娘家里,谁是你娘?据我所知,你娘已经死了烂了,埋到土眼里去了!”

  “小颖娘已经和我老爷领结婚证了,她就是我娘了,我说错了么?”

  “你不要脸啊,她是生了你还是养了你,还一口一个老娘,脸又不红,你脸皮比胯皮还厚吧!”

  “小颖娘是我法定的娘,你不认娘了,还叫我不认娘,你这个畜生,亏你还开个超市,做个公众人物。大家快来看啊,梁柱是个畜生啊,他不认自己的娘了,还把他娘用的东西全砸了,这样的畜生配开超市吗,你们还敢到这里买东西吗!”

  七坨这样一叫喊,就有很多人围了过来,也有好事者问他怎么一回事,七坨就更来劲了,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梁柱的罪恶。

  警察这时候也来了,他们拍了照,就把七坨带走了。

  七坨被关了几天,把赔偿金和罚款交了才出来。七坨出来后,高老倌就张罗着接几桌客人,他不能让小颖不明不白嫁过来,他们已经是法定夫妻了,高老倌就是要让亲戚朋友知道,他又结婚了,老婆叫小颖。

  接客那天,该来的人都来了,就是小颖的娘家没来人,儿子梁柱那边也没来一个人,她没得到他们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