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大半生 母亲1945年出生,1966年结婚。婚后第二年开始,五年间生了我们兄妹四个。家里底子极薄。我记事时,家中有北屋两间,饭屋一间。里屋一张木床,是父母结婚时所用。外屋靠墙一个土炕,中间有一个土台子,当桌子用。有一个高凳子,一两个小凳子。母亲后来说过,刚分家时,三口人只有三个碗,三双筷子。 母亲年轻时力气很大,这在那个靠工分吃饭的年代非常重要。母亲除了赶马车、耕地、耙地等活计干不了以外,其余的活几乎都能干。尤其是割麦子,被称为半挂收割机。每年所挣工分不比一般的男劳力少。靠着母亲的勤劳苦干,加上父亲当小队干部拿平均工分,我们家还能从生产队分到基本数量的粮食。 母亲说不上会精打细算,但母亲的持家能力是不用怀疑的。分到的粮食显然不够吃,吃饱更不可能。但靠着细粮换粗粮,最大限度地用胡萝卜、洋疙瘩、北瓜、各种干菜秧、野菜等替代食品,我家一年到头基本不会断顿,只有很少的年头需要靠姥娘家接济。干饭(包括地瓜干)不能吃饱,但稀饭是足够的。晚饭虽基本是玉米糊糊,但一天三顿饭基本能保证。 母亲不算心灵手巧,但衣袜鞋帽针线活全会。做出衣服的品相一般,我们穿着出去,很少受到夸奖,可能还受到过奚落。但想想一家六口人的衣服、鞋子全靠母亲一针一线地缝出,纵能手巧又如何?母亲白天要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还随季节不同有扒麻皮、剥玉米等伙计,隔不几天就要推磨、推碾、煮猪食,母亲又有多少时间做针线活呢?母亲的手足皴裂严重,冬季尤甚。在那缺吃少穿又少柴火的冬季,母亲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为我们赶做出一件件棉衣,一双双鞋子。很长时间,我对此浑然不觉,如今想起,双眼泪滴。靠着母亲皴裂双手的一针一线,我们兄弟四人不仅冬有棉、夏有单,冬季里还有薄、厚两身棉袄、棉裤,棉衣里面还总能有一件单衣,有棉鞋还有袜子。 不记得小时候母亲给我们讲过什么故事,什么做人道理。估计讲过也不多。她没时间,几乎干不完的家里家外的活计用完了她的精力,也磨净了她的耐心。她也没那个水平。母亲在娘家时兄弟姐妹比我们还多,家中劳力不多老人多,想必也没有受到多少教育。上了几年学,也就是粗使几个大字。现在我想不起母亲教育我们的情景,只记得我们顽皮时母亲的打骂。但她和父亲把我们兄妹四个抚养成人,没走歪路。还供出了恢复高考后村里第一个大学生,送出了一名军人。其余的两个妹妹也都能自食其力,成家立业。母亲做得还不够好?还能要求母亲怎样呢? 母亲处理亲戚邻里关系能力一般。一段时间,我家曾和奶奶家、叔伯家关系不好。但父亲人情练达,关系处理成这样,可能还是因为“仓廪不实、衣食不足”吧。 母亲话语不多,说出话来往往也不受听。我刚有小孩时,因家里事物繁忙母亲没法给我看孩子,妻子也早有预料,安排岳母来看。但母亲不会说话,该给亲家说的情话却表达的极其糟糕,让妻子至今提起来还很生气。我相信母亲是词不达意。但对妻子的不高兴我也没有话说。说什么呢?说母亲有理?说母亲不对?有时实在不耐烦了,我就让妻子给她婆婆说去。妻子又说,宁叫人见面,不让话见面。我给你发发牢骚怎么了。想想也是。我们兄妹四人都还算孝顺,按月给父母交养老金,交的数额也让父母在村里很有面子。妻子心疼母亲年轻时受苦,在养老金之外,每次回家都不空着手,冬衣、夏装、鞋子、帽子能想到的几乎都买了送去。母亲心里肯定高兴,但妻子希望听到的夸奖总是没有。妻子也*惯了,东西照买,也偶尔守着我说几句。母亲也盼着我们回家。经常给我们准备一些自己挖的野菜、自己种的瓜菜让我们走时带着,也没有什么话。许多野菜我和妻子都是在母亲这认识的。 母亲年轻时下力太过,曾经身体很差。随着生活好转和不间断的治疗,母亲的身体在同年龄的老人中算是不错的了,精神也好,但还是有轻微的冠心病和比较严重的糖尿病。医生嘱咐不能喝酒,母亲也时听时不听。但也听劝,能按时吃药。 母亲的吃相不好,不知道让人,不知道让筷子在菜盘里夹菜后迅速拿走。在家里无所谓,和亲戚在一起时会让人觉得尴尬。好在现在食物足够多,也没有多么隆重的场合让母亲参加。 母亲七十多岁了,纵能长寿,享福的时间又有几何?我理解母亲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的心情,对母亲适度放纵口腹之欲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提醒她注意锻炼,多测血糖。母亲耳背的很严重,话语更少,不会说话也显得不明显了。 环顾周围,比我年轻的同事有不少都已丧母多年,母亲还如此健康,上天待我确实不薄。母亲,原先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都不用改,舒心就好!我父亲多次说,社会这么好,孩子这么好,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呢?母亲,攒足了劲好好享福吧。我爱您!祝您健康,愿您长寿! 看到这篇文字的家人们,不要告诉母亲我说她的缺点了。母亲也是要面子的。说的话就说我写了篇文章赞美她了,夸奖她年轻时勤劳能干,会持家,会盘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