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人群熙熙攘攘，异常嘈杂。

　　我抬头看看大厅中央的显示屏，离检票还有一些时间。便寻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抱着背包，窝躺在椅中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一声刺耳的孩子的叫声传来。我皱了皱眉，睁开眼寻声望去，一个孩子正努力地撕扯着一个女人的衣服。

　　女人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一副农村妇女的装扮，长相并不精致，黑皮肤，头发杂乱地绑着，在后脑窝成发髻。

　　她试图拉开孩子的手，不过，无济于事，孩子似乎力气比她大，女人每动一下，孩子的叫声越大，撕扯的力度也大一些。坐在旁边的人，都用异样、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们。女人偶尔抬起头看看四周，向周围的人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孩子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像是方言。女人弯下腰，拉开放在地上的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杯水和一个塑料袋，放在腿上，将拉链重新拉上。然后，解开塑料袋，拿出一些饼干，递给孩子。孩子并不接，依然不屈不挠地叫喊、撕扯。

　　女人将饼干放回塑料袋，似乎叹了口气。招呼在旁边卖玩具的男人，示意他过去。

　　卖玩具的男人走过去，将一个玩具递给女人，女人转手给了孩子。孩子不再哭闹，脸上露出笑容，嘴里发出哼哼的笑声，涎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一滴滴落下。女人眼睛扫视了一下卖玩具的男人，从袋子里拿出一卷卫生纸，撕下一段替孩子擦擦涎水。

　　孩子坐到旁边，摆弄着玩具，嘴里不时地发出嗯嗯叽叽的声音。女人微微一笑，转过着与卖玩具的男人讨价还价：“大哥，再便宜一点，行吗？”

　　男人有些不快，脸上布满乌云，说：“刚才已经说过最低价了，看你可怜才给你最低价，不要再讲价了。”

　　女人尴尬地笑笑，手伸进外套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塑料袋，一层层剥开，露出一些零钱。又看了看旁边玩的正开心的孩子，抽出一张十块钱，递给卖玩具的男人。

　　卖玩具的男人，接过钱装进口袋，向旁边走去，嘴里吆喝着各种玩具的名字。

　　女人将钱包好，重新放回衣服里。然后，侧着身体，将玩具拿在手里，给孩子示范玩具的玩法。孩子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她。女人不时地用玩具逗孩子，孩子一直笑声不断，女人便时常拿出卫生纸给孩子擦涎水。

　　女人应该是孩子的母亲，看着她对待孩子的耐心就可以知道。她或许还在到处求医，只要孩子能与正常的孩子一样，就好。当我们还在考虑，未来，孩子帅不帅，高不高时。孩子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已是她最大的奢望。

　　一丝倦意袭来。我重新闭上眼，满脑子却是这个孩子笑起来时嘴角流涎水的画面，再也不能安然入睡。

　　女人把玩具重新递给孩子。孩子学着女人教导的方法，慢慢摆弄着，动作并不协调。女人一边伸手帮忙，一边跟孩子说着步骤。孩子越玩越顺。

　　女人把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向窗外，呆呆地若有所思。卸去紧绷的神经，女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皮不断打着架，不一会儿，闭上双眼，头偏向一边，似乎睡着了。

　　几分钟时间，女人几次惊醒，看到孩子正坐在旁边，便又闭上眼睛。这一次，女人没再惊醒，头慢慢地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去。

　　孩子放下玩具，不时地看看旁边跑来跑去玩闹的孩子。从椅子上滑下来，向旁边走去。他站在几个孩子旁边，看着他们玩耍，跟着手足舞蹈。孩子们似乎发现他有些异样，向旁边移了移。

　　孩子一脸笑容，跟在他们旁边。另外几个孩子又移到了另一边，孩子挪动着并不协调的双腿，再次跟了过去。

　　其中一个孩子发出一声尖叫：“你走开。”

　　旁边的成人，听到孩子的声音，纷纷过去查看情况，看到这个怪异的孩子后，把自己的孩子搂在身边，回座位去了。

　　孩子似乎受了惊吓，坐在地上哭起来，眼泪、鼻涕、涎水掺杂在一起，流向下巴。旁边的人们，自顾地逗着自己的孩子，没人在意他的举动。

　　女人突然惊醒。发现孩子不在旁边，猛然站了起来，慌乱地环顾四周，寻着哭声，走到孩子旁边，把他抱起来，用衣袖擦去孩子脸上的眼泪、鼻涕。孩子停止哭泣，伏在女人肩上。女人带着他回到座位。

　　已经到午饭时间，乘客陆续准备午饭，车站里飘出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我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打开背包，拿出面包和水，悠然地享用着。

　　孩子盯着旁边乘客手中的食物。女人重新拿出塑料袋，拿出一块饼干递给孩子。弯下腰，伸手在地上的背包里摸索着，不一会儿，拿出一块大饼，放在嘴上撕咬着。咬下一口，便喝一口水。

　　孩子看到女人手里的大饼，伸手去抓。女人撕下一小块，放到孩子的嘴里。孩子嚼了嚼，吐了出来。女人接住，放到自己嘴里。又拿出两块饼干，分别递到孩子的两只手上。一边撕着大饼一边微笑地看着孩子。

　　孩子举起手，将饼干放到女人的嘴边。女人假装咬了一下，夸张的咀嚼着。孩子看着女人，哼哼地笑了起来。女人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把孩子的涎水擦去。

　　这一刻，女人笑得很灿烂，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去。

　　广播提示，班车开始检票。女人整理好行李，紧握着孩子的手，向人群走去。不一会，淹没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