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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走了,犁还在
 
 
修改时间:[2017/07/01 01:07]    阅读次数:[491]    发表者:[起缘]
 

   犁还在。堂哥把它拿到河边洗,又用沙土擦亮,再用刷子去灰尘,然后用清漆油过,静静地挂在西厢的工具库里。每次经过,犁面上反射出一片明亮光点,有如叔父的眼睛,殷切而明亮。

  黄牛还在。却老了,早已不用再下地犁田,大多时间是躺在门前的杨柳树下,一边细嚼慢咽着侄子添加的青草,一边晒着暖暖的太阳。

  叔父去了另一个世界——他没有带走他的犁,也没有牵走他的黄牛。叔父得的是肝癌,走的时候还不足五十八岁。在他还能自主行动的时候,他最后放牧过他的黄牛,检修过他的犁,也看望过他耕种了一辈子的农田……

  犁,黄牛,农田,成了是叔父那辈人的缩影。

  很多人也许都不认识我叔父所钟爱的轩辕犁。犁是一种农具,北方又称曲辕犁,其优点是操作时犁身可以摆动,富有机动性,便于深耕,且轻巧柔便,利于回旋,适宜了北方地区丘陵地面积小的特点,其次是增加了犁评和犁建,如推进犁评,可使犁箭向下,犁铧入土则深。若提起犁评,使犁箭向上,犁铧入土则浅。将曲辕犁的犁评、犁箭和犁建三者有机地结合使用,便可适应深耕或浅耕的不同要求,并能使调节耕地深浅规范化,便于精耕细作。犁壁不仅能碎土,而且可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前进的阻力。

  犁田,在晓锦源的洋河两岸叫“耕地”,是种地前的必经工序。现在的北方地区,有的地方是不犁田的。有一次我跟叔父说起,叔父大为光火:哪能这般对待庄稼!干的干死,淹的淹的死!庄稼给人饭吃,我们不能对庄稼不敬啊!在叔父的潜意识里,庄稼就是衣食父母。

   改革开放30年后的当下; 打工成为农民的第一选择,经商成为农民的向往,纷纷弃地离家,背井离乡,出外淘金掘银之时,我们是否还要遵循叔父的教诲:土地是咱农民的命根子,荒废不得。失去什么,都不能失去土地。将自己的青春揉进悠悠的岁月,用咸咸的汗水标点黄黄的土地。磨细的锄把记录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磨秃的犁铧诉说着世事的沧桑。为了柴米油盐,为了儿女的学费,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让太阳思议地亲吻你的脊背,让山风恣情地啃噬你的肌肤。光亮的镢头映出你些许的黯然,丝丝的旱烟燃烧着你的凄苦,汗水滴落,粒粒是你的血和盐,寒来暑往,天天有你的苦和累。庄稼是你的宠儿,田野是你的希望。每当燕子衔来春天的呢喃,不谷鸟叫黄麦子,喜鹊啄熟山坳的玉米,你的眉头如莲花开落。只有年头节下,当发财的打工族西装革履的返乡时,吧嗒吧嗒的旱烟锅才流露出些许的失落。

  天旱未雨,土地干裂,你的眉头皱成如撕裂的伤口,田间地头笼罩着你如烟雾的愁绪,面对大片日益枯萎的庄稼,你忧心如焚,将深深地叹息埋在一锅又一锅旱烟袋中,回望西天,残阳如血,用虚无的信仰孕育明天的期盼。

   叔父已去天国多年。偶尔回到老家,我会去看叔父的犁,看叔父的黄牛,看叔父曾经犁过的农田。走在叔父犁过田的田埂上,我能从那些田块里看见叔父的身影。从叔父的身影中,我便能够找到自己总是乐于吃亏、勤于做事的根源所在。也只有此时,自己的心才是坦然而满足的,才能找到人生圆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