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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见证下的坚守
 
 
修改时间:[2017/06/26 23:07]    阅读次数:[422]    发表者:[起缘]
 

  生活是个圈,有的人走了一辈子,也没有走出命运画出的那个圈,其实,圆上的每一个点,都有一条可以让我们走出这个圈的切线。人生的价值,就在于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个点,去完成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每一个人在人类社会的长河中,都显得那么渺小,而正是渺小的那一点点,汇集于此,才会有人类社会的飞跃。

  大山里的村子,岁月的沧桑写在每一个角落,沉淀下来的故事,承载着多少代人的足迹,凝聚成许多平淡的故事。或许,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少,听故事的人越来越远,那些村子也慢慢成为边缘,以至被人遗忘,只是,在历史长河中的那一页,永远不会抹去。

  大伯已是95岁高龄,大妈比起大伯是小妹,大伯一生没有改口,叫着“小妹”,牵手于此,有青山作证,与日月同在,相伴一生而慢慢变老。事实上,小妹已不小,今年已是一位88岁的长者。大伯在这个小村子里已经生活了74年,大妈在这里生活了25年。一串数字有些乱,那也是乱世里的故事。大伯、大妈的一生,有说不完的故事,有精彩的,也有平淡的,有大家喜欢听的,也有众人不愿听的。我每次回家,总是要去看望大伯、大妈,为的是听听那些故事,那些已经远去的故事,那些应该用文字记载下来的故事。故事里有爱情,有让人羡慕而又崇拜;故事里有人生,有让人值得称颂和思考的哲理。爱情不需要太多的承诺,不需要太多的表白,爱情是一点一滴生活的沉淀,需要用一生的行动去诠释爱情的内核。人生没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只需要坚守正道,守得住德操,一切便是丰满。

  大伯不足18岁参加工作。18岁,这在过去算是大大的成年人了,既要挑起家庭的担子,也要迎接社会的责任。大伯出身在一个大户人家,这大户人家只是人多,并不富足。大伯的父亲很奇特,养育了5个儿子,2个女儿。对女儿家算是留着一手,对儿子却不同,只养育到18岁,须是离开家门,自找出路。大伯的父亲可能是先知先觉,早就知道现在网上的那句话:“出路,出路,出去了才有路”。大伯18岁离开家门,那是日本人横行的时候。在当时,打工最容易的地方,恐怕就是当兵打仗这一行了。大伯念过几年书,写得一手好字,又会熟练地打算盘,属于过去“左手算盘,右手笔”的那种。大伯别无选择,与许多年轻人一样,拿枪打日本人去了。大伯的父亲是从来不管养大以后的儿子干什么去,只要自食其力。大伯到了共产党的部队,虽然当地还没有解放,属于国民党的统治区,只是共产党早就有了自己的地方政府。事实上,49年共和国成立前,许多地方是两个政府同时存在的,只是共产党的政府还没有浮出水面。大伯也没打过几次仗,只是留在自己的县城,在共产党的组织内做文书,管理财物,算是自食其力。

  日子一晃到了49年5月,当地解放,共产党执掌政权。这一年,大妈已是20岁的大姑娘了,这在当时恐怕是大龄了。大妈早在一年前就在县城的国民政府做事。大伯与大妈本是同村人,一个为国民党做事,一个为共产党做事。这在当时,父子、母女、兄弟、甚至夫妻,为国共两家分别做事的,也是不在少数。大妈属于富家女儿,父亲是替国民政府做事的。大妈年轻时长得漂亮不说,有些文化。大伯与大妈同在县城,也没想着,国民党、共产党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夜深人静之时,总是走到一起,牵手在小镇里,许下了心愿。

  49年,随着蒋介石逃往台湾,国民党挑选了一些政府中优秀的年轻人,前往台湾。大妈是其中之一。一个夜里,大妈被简单动员后,上了车,又上了船,到了大海那边。大陆解放后,世事发生了大变。共产党执掌政权,土地革命,让耕者有其田,镇压反革命,巩固政权。

  许多时候,自己的命运并不能由自己安排的。此后,大伯、大妈隔着大海,没有了任何联系。过了一些年头,当地政府清查大妈父亲的历史才得知,大妈去了台湾。大妈的父亲虽然没做过什么恶行,但毕竟是替国民党做事的,加上女儿去了台湾,被作为反革命镇压。

  解放初期,共产党政府里,混进了许多国民党特务,有些地方到了丧失政权的危险,中央开展了大规模的清查工作。在农村,家族间多年积累下来的恩恩怨怨,有时会是激烈的。大伯的父亲,养育5个儿子,都让他们出去寻找自己的出路,都有了名气,家里的日子风光许多,村里有些人就坐不住了。在清查干部队伍时,村里有人直接上县里反映,大伯是特务,很不可靠,大伯接受组织上对他的调查,被认定是反革命分子的女婿,被开除出了队伍。大伯回到了大山,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大伯一直是村子的坏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人生就像穿鞋,只有自己最清楚。大伯默默地在这样一个村子里,用自己的双手劳作。“文革”期间,大伯被作为有历史问题的人,被关押一年多,批斗游街,扫地改造,说不清是多少次,只要有人来叫他,大伯二活不说,就跟着去。也不知道那些批斗会上,批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需要改造些什么。

  岁月总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大伯只是过日子,没什么太多的念想,只是额头上慢慢爬上了沧桑的纹线。也许,大伯心里很苦,只是没地方诉说;也许,大伯心里有梦想,只是没有说出来;也许,大伯有自己的人生态度,只是大家不明白。一直来,大伯没有怨恨政府,没有怨恨社会,也没有怨恨任何人,只是明白,人生都是简单的,走过的那些路,都是自己人生的精华。

  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央下大力纠正冤假错案,大伯也被纠正之列。从大伯参加工作的时间,符合享受离休待遇,只是因为多种原因,没被认定,大伯享受着当地科级干部退休的待遇,每月能拿到5000元退休金。“文革”被关押,被批斗游街,扫地改造都按照干部工资待遇得到了兑现,恢复了名誉,对于这些,大伯显得异常的平静。

  随着大陆与台湾政策的解禁,许多地方开展了寻亲活动,特别是江浙一带,许多人莫名其妙地去了台湾,使得骨肉分离。远在台湾的大妈,岁月的流逝,割舍不了的是乡情。大妈去了台湾以后,一直没成家,孤身一人。听大妈说,去了台湾的许多人没有成家,当时,台湾当局不停地释放着“解放大陆”的信号,许多人身在台湾,心在大陆,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回大陆与亲人团聚。

  43年后的92年夏天,大妈回到了大陆,回到了家乡,见到了大伯。此时,大妈63岁,大伯已是70岁的老人了。大妈看上去与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而大伯则是苍老了不少。大伯、大妈的相见,很是平静,没有那些抱头痛哭老泪纵横场面,只是默默看着对方,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大妈回来后,再也没离开过这个村子。几个月后,大伯与大妈在村里人的见证下,领取了结婚证。简单,平淡,真实,所有的一切,都在两个人心里,谁也不会知道,大伯、大妈对爱情的理解。

  此时的大伯,成为村子里的好人。村子里的人看到他,总是那么和气,总是带着笑脸,这让大伯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曾经亏待过大伯的村里人,总是有些羞愧,而大伯总是劝导别人。一直说,过去发生的许多事,都是时势所造成,归之于社会的变迁。大妈在台湾没任何的牵挂,带着自己几十年来的积蓄,与大伯成婚,两位老人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大伯与大妈在一起,除了没孩子,生活上远比年轻人浪漫,日子过得幸福又充实。大伯每年能拿到8万元左右的退休金,大妈虽是没退休金,那一笔可观的积蓄,足够自己过日子的。大伯、大妈花了一些钱,把平房升高成了楼房,内部也装饰一新。

  在大多数人看来,大伯、大妈可以安享晚年了。大伯曾经的同事,官至厅级,请他到城里居住,大伯总是说,山里好,*惯了。

  现在的农村,年轻人大多外出,有些条件好些的,都迁出大山,生活到城市去了。在那个大办农业的年代,为了造几分农田,山里人总是起早摸黑,现在没人耕种,成片的良田土地成为荒山。大伯、大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望而兴叹,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前些年,大伯、大妈通过村干部的牵线,向政府要来了千亩荒地的开发种植权,政府还给了一笔可观的补贴。大伯、大妈利用政府补贴以及两个人的积蓄,把那些荒地、荒山进行了规划。大伯说,那是百年大计。

  几年的辛苦,换来的是收获。原先的那些荒地大多种上了各类水果,已是果满枝头。丰收后的水果,大伯、大妈从不卖钱,村子里按户分配,按需送到敬老院、学校。那些荒山,土质较好的,种上了竹子,每年的竹笋,村民可以自由采挖,部分送到敬老院等地,部分加工保存。山林大部分种植了松树、杉树等林木,现已初具规模。大伯、大妈的千亩计划算是有了结果。果园有专人管理,山林有专人维护。果园和山林,平时提供给中小学学生作为劳动实践基地。

  现在,大伯、大妈年事已高,上不了山,站在远处,望着那些挂满枝头的果园,郁郁葱葱挺拔向上山林,心里是那样的踏实。大伯、大妈的一生,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只有实实在在的生活。年少时的约定,43年的等待,25年的相伴,百年的人生,只有因为“坚守”二字,坚守生命,坚守爱情,坚守信仰,坚守淡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