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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忍的爱
 
 
修改时间:[2017/05/07 21:07]    阅读次数:[430]    发表者:[起缘]
 

   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份暗藏于心的情感。欢喜也好,忧伤也罢,总有那么一段情像针脚一样绵密地缝制在心田深处,不能开启心房以示他人。某一天以为真的走过去了,可以风轻云淡地面对了,再来翻开沉积了许久的往事一一晾晒时,才发现当初那些晦涩低徊的爱,还会隐隐刺痛眼眸。

   她与他,已经是几年前的故事了。

   那时,她还年轻,二十五六岁,单身,长发如瀑,清秀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矿产公司上班不到两年就成了业务骨干,某年秋天被派去重庆参加一次长达三个月的业务培训。那次活动,全国大大小小几十家公司近五百人参加。而他,就在其中。

   山城的秋天,“火炉”时期刚过,暑气没有丝毫退却的迹象,周围到处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她是南方人,对闷热难耐倒已*惯,只是以辛辣主打的一日三餐让她望而生畏,两三天的白米饭让她憔悴不少,加上水土不服,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风干了。每天吃饭时,来自不同地方的同行在一起团体聚餐,各人只顾自己酣畅淋漓地吃,很少有人会关注到她萎靡的状态,一会儿眼前就是一桌的空盘,她只能勉强果腹。直到某天,正在她埋头嚼着食之无味的白米饭时,眼前的碟子里伸过来一双筷子——有人快速地给她夹了一份葱油鸡腿,还冒着热气。她抬起头,看到坐在右侧的他,一张温和俊朗的脸,向她微微示意了一下,然后快速地转过头继续吃饭。

   席间,陌生男子夹菜给她,这着实让她很诧异,不过,更多是温暖。那份鸡腿味道很不错,她吃得很仔细,嚼着嚼着眼角就莫名湿润了。事后她想,她与他,之前并不认识,这是父母也不曾给予的温暖。更何况,是在离家很远的异地,来自一个陌生人如此妥帖的关怀。为此,她心里充满了莫大的感激和温暖。

   再遇他,是在一个阴雨天。听完报告出来,外面已是倾盆大雨的世界。她没有带伞,不想让她瀑布般的长发被雨淋湿,只能在大厅的角落里急切地等着雨停。正好他和朋友路过,就在他们要撑开伞走出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她,两三秒的犹豫,然后把伞递给她。对于那次他在饭桌上的“施救”,她其实想要找机会表示感谢的,于是伸手接过了伞,轻轻说了声谢谢。待他回过头,朋友询问他们的关系,他随意应付了一声。她看见了他的尴尬,心里莫名地笑了。

   后来,常在一个大厅里听报告,她又远远地见过他几次。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上前和他相识的冲动,不仅只因为他曾对她的好——看出她初来时的窘迫,在席间夹菜给她;在雨天借一把雨伞为她遮风挡雨。只是每当她想要走上前去表示感激的时候,他不是在和别人聊天就是淡淡地走向另一边。他和她之间,似乎总是隔着千山万水。

   她原是冷静的女子,冷静到过了爱情的年龄和站在婚姻的门口却不以为然。家人和朋友一直在催促,也不是她不急,只是一直没有遇到自己心仪的那一个。听了太多“再不行动就剩了”、“婚姻和爱情是可以培养的”等说辞,也被动接受过几次无疾而终的相亲,身边不乏一些追求者一直暗地里送花献媚,她都因为没有感觉而冷淡处之。内心里,她始终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念:优秀如她,爱情绝不能“凑合”着适合,那个对的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遇见了他,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他的温良俊雅、他的默然稳重,他的“葱油鸡腿”和他雨天的一把伞,都在她平静的的内心掀起层层涟漪,经久不息。他成了她在异乡天空里的念念不忘。她甚至笃定,她的爱情就要到来了。

   那个秋季山城多雨,秋天在一日日的雨水里渐渐深入,她对他的心思一日日深厚。每天别无它事,除了呆在宾馆里休息就是去大厅里听没完没了的报告。那天,她去得较早,而他,已经坐在往日的位置上。上百人的大厅里,听众多半都在昏昏欲睡,还有一些是缺席的。独他,仔细地听着,并时不时做些笔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她愈发觉得这个男子的可爱。她换了位置,偷偷挪到他旁边。看见他惊讶的眼神,她俏皮地笑了,用一句“真巧”来掩饰她内心暗暗的喜悦。他微微点头算是招呼,可旋即又转过头去,好像他们根本不认识。这让她有点儿失落。可他脸上泛起的不自然的神色让她看得很清楚,她是聪慧自信的女子,他的细微的变化让她觉得他是在意她的,只是出于羞涩或者怕被拒而不敢主动表示罢了。可不管怎样,与他同桌而坐,她终于有机会可以认真地、清楚地看看他。他是那种很干净的男子,虽然侧着脸,可剑眉星目,挺拔干练,彰显出北方男人特有的英武和刚毅。咫尺之间,她能看清他耳朵上细细的绒毛,还有眉头藏着的褐色小痣。她也能感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烟草味。桌上展开的笔记本上,他的字体行云流水般漂亮洒脱。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决意要和眼前的男子谈一场像模像样的恋爱。

   忠于爱情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愿意为相爱的人放下身段的。她亦是。培训课上,她开始*惯于坐在他周围的位置以便近距离地看看他;随意组合的饭桌上她也跟着他坐在一起。对于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他虽然没有一些过多的回应,也没有再夹菜给她,可她相信他心里是有她的。被培训师无意点名互动交流的时候,他悄悄推过他的笔记,用笔把需要答复的内容指给她,加上她专业的表达才让正在发呆的她既逃脱了尴尬又赢得赞誉一片;一个同行在饭桌上喝多高了,非要让她喝酒,一向滴酒不沾的她红着脸正无奈地应付时,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以为,爱情到来的时候,只需要一个温暖的眼神或一阵陪伴。而他所给予的,夹菜给她、替她喝酒,就是给她最贴心的暖。她没有理由不为他动容、动心。

   她也见过他在培训辩论会上与对方辩手唇枪舌剑神采飞扬的辩解,还有他在昏暗的过道里抽烟,眼神深邃,表情安静的有点忧伤。这些,都让她开始着迷。她有时责怪自己太过内敛,总是无法大胆地去表达自己的爱慕,才使得他和她一直若有若无地往来。而他,又何尝不是?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热烈的鼓励的眼神,甚至大胆地约她呢?她想,若他召唤,她必欣然而往。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几次把干净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这让她内心甜蜜地慌张。不过只是几秒,他会颓然地别过头去,陷入一副忧郁的沉思。他这样的状态,也是她喜欢的。她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许每个人的爱情花期都各有不同,一些会霍然开放,一些会珊珊而开。而他和她,注定是要慢慢地含苞,静静地绽放。可无论多久,只要她认定了,就一定会等下去。

   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她生病了,病得不轻,发烧到三十九度,却不愿去就医,在宾馆里一个人难受。同住的室友疼惜地数落她:岂止是身体的发烧,简直是大脑发烧。她的温柔和聪慧让多少男子心生柔情,爱慕不已,她都视若无睹。而他,对她冷冰冰的爱理不理,却让她如此牵肠挂肚。

   他被室友催促了来看她,她期待之中却又伤感不已。除了带来必需的药品和几句问候之外,也别无其它。简单的安慰之后,他就要说离开。她不舍,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探起身子紧紧抱住了他。时光仿佛凝滞不前了,只有他的体温缓缓通过她的双臂传递到她的身上、心里,这是她期待了很久的温存,曾多少次在一个人的梦里反复重温过。他慢慢回过头来,伸手替她擦掉脸颊的泪水。仰起头,她看见他眼角发红,似有液体在酝酿。而后,他揽过她的头,拥在了怀里。良久,他叹息一声,幽幽地说:“傻丫头,你又何必这么苦,我已不是自由之身。既不能在一起,就不应该开始。”

   她当然知道,他早已是有婚约的人。只是他的妻,并不是他的所愿。他的师傅在一次野外作业中为了推开他和几个同事,被翻滚下来的岩石压在了山下。师傅临终前难以闭合不舍的双眼,是他悄悄承诺了什么,他才安然离去。他自然知道,师母离世早,女儿是师傅唯一的牵挂,而他生前待他不薄,多次向他提起过他的女儿和他如何般配。

   她知道,培训期过后,他会返回北方的小城,会步入婚姻的殿堂,即使新娘并不是他所爱的女子。这些,她无所不知,只是每知道一些,她的心就会痛一次。她一直不敢往前迈一步,也因为这些爱的附属都不是她和他所能割舍得了的。

   他把她深深拥在怀里,她贪婪地贴着他的脸,任温暖的气息把她严严实实地包围。他脖颈上新生的发须、他眉间的痣,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都在她所有的感官里充斥,她感到幸福无比。

   第二天,她的感冒好了很多。为了见到他,她没有再赖床就去大厅。只是,她发疯了般找遍了所有的人群和周围的角落,都没有他的影子。

   他留言,他能给她的,只有一个拥抱。所有的隐忍,是为了爱。但愿她都懂。

   那三个月,一半有他,全是甜蜜;一半无他,尽是忧伤。

   多年后,她已为人妻。偶尔,她会想起在山城的那个清凉蚀骨的秋天和秋风里的他。她也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他的婚姻并不美满,是妻子先提出了离婚,因为她觉得不幸福的婚姻就是一处沼泽,两个人都在挣扎,最终会痛苦地沦陷,与其那样,不如过早逃生给彼此一条生路。她也知道,独身的他来过她的城,只是听说她不再是一个人,逗留了一夜后他悄然离去。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所选择的那个男子并不是很优秀,只是因为他言语不多,眉间有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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