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树网

　　有人说他晓通八卦，能掐会算；有人说他人老成精，预知生死。其实，与其说他神，还不如说他修身养性，效法自然，敏于思辨，悟透人生。

　　西乡县柳树镇有个李老汉，70多岁，目不识丁，由于他历尽沧桑，为人精明，对人情世故洞若观火，不失为一个悟透人生的哲学家。每发一语，多含奥义，让人云里雾里，颇费思量。

　　暮年的李老汉别无所好，就爱推个“勾九”，即西乡人所谓的长页子牌。他是柳树镇王记茶馆的常客，也是牌桌上的勾九高手。打起牌来，下注也不大，就是个一毛两毛，聊以自慰。

　　早春二月，风和日丽。与往常一样，李老汉这天午后又来到茶馆，跟他的老伙计们一起推起了勾九。推着推着，李老汉揭起一把长页子牌，分门别类地捏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眼，不禁口齿大张，两眼发直，面色铁青，连捏着长页子牌的双手都在突突打抖。

　　几个牌友们见得此状，情知有异，纷纷开言探询。“李家老哥，牌打得好好的，你这是咋的了？”李老汉并不理睬众人的问话，沉楞半晌，突然泪如雨下，号啕大哭。哭声一时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一时惊雷乍起，响遏行云。柳树镇的人从来没有见过李老汉哭过，更没有见过六十多岁的老人这样的哭法，大伙不禁都着了慌。“李家老哥，你一生为人精明，性情豪爽，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你可别吓着兄弟。”

　　突然，似同风住雨歇，万籁俱寂，虎吼雷鸣般的哭声戛然而止。李老汉从容镇定地站起身子，挥去两行泪水，满脸漠然，将那把长页子牌砰地朝桌面上甩去，显得百般无奈地说：“你们看看，看我今天都揭了些啥牌！”

　　几颗生着花白头发的头颅聚拢在一起，将那把牌一阵仔细打量，不禁人人发出一声惊诧的呼叫。据说，这种勾九牌是三国时期称作“凤雏”的庞统发明的，其中隐藏深机，机变百出，十分繁复奇奥。在总共84张长页子牌中，李老汉今天揭的牌全部都是王牌，没有一张杂点子，分别是天九、地八、人七与和五，而且每样牌都是7张，总共四七二十八张，形成“天地人和”满堂彩。这把牌太完美了，完美得登堂入室，无以复加。揭到这种牌根本就不用再打下去了，因为不可能有谁大过它。它比麻将牌的“天胡”更干脆、更绝妙、更不容易遇到。后来，柳树镇一个在县一中上学的高中生，从数学的角度将这把牌作了演算，据说它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

　　“你们打了一辈子长页子，有谁揭过这种牌？”李老汉问。“没有。”“从古到今，你们听说有人揭过这样的牌吗？”“没有。”“那为什么我今天偏偏揭到手了？”

　　“太满了！不好，我恐怕不久人世了！”李老汉说完这句话，连赢的钱都没收，愀然离开茶馆，拂袖而去。

　　过了几天，几个老伙计前来看望牌桌上金盆洗手的李老汉。“李家老哥，耍的事情，何必那么当真。”“不！天气太热，接着就要变冷；月亮太圆，接着就要变缺。什么事情，过头了都不好。”“不过就是一把牌吗，你老哥也太多心了！”“人活一世，要走多少路？吃多少饭？经多少事？见多少个日头？人到了重大关口，怎能没个兆头？其实，我前些日子做的梦就不好。你们不信，就等着瞧吧！”李老汉所言，即指生老病死、命运盛衰的关键时刻，人们对来自冥冥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预兆的心灵感应，它也是许多中外科学家一直致力于研究的一个探索性课题。

　　李老汉的家人情知有异，将他发落到县中医院体检中心做了一次常规检查，血压、血脂、血糖、心电图等均较为正常，身体似乎没有大碍，儿女们这才放宽了心思。李老汉也暗地里加强心身调理，饮食起居，格外小心，气定神闲，宠辱皆忘，从此把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悠哉乐哉地过了一段安逸日子。

　　看来李老汉这一劫似乎躲过去了，连他本人都不免暗自窃喜。然而就在他揭到绝世奇牌的两个月零七天，李老汉一觉不醒，无疾而终，含笑与世长辞，享年七十有三。

　　“宇宙间一切最完满的事物，其实愈是隐藏着危机。”“既济”卦阳爻都在奇数位置，阴爻都在偶数位置，上下呼应，全部得正，在八八六十四卦中形象最为完满，象征着最大的成功。但是，这一卦的卦辞注释却并不太好。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就是作为中国朴素古典哲学《易经》的精奥所在。

　　月圆即缺，水满则溢。当你财富积累得无以复加时，不妨拿出一些施舍给穷人，这样对别人有益，兴许对你自身更有好处。世界上好多大慈善家，除了都是巨贾大富，同时又都是些洞明世情的哲人。当你事业如日中天，官场春风得意的时候，想必也是你最应审慎惕厉的时候。

　　“专诸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刺庆，苍鹰击于殿上。”说的是古代显赫人物将死，上天示警，均出观各种预兆。最近中央台热播的电视剧《秦始皇》中，始皇赢政驾崩时猛虎于营帐外昼夜呼吼，逡巡不去，同时石破天惊，晴空霹雳。1976年3月8日，我国吉林降落了一次世界历史上罕见的陨石雨，其中三块都超过了100公斤，而最大的一块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美国收藏的世界最大陨石的重量（1078公斤）。而就在这一年，周恩来、朱德和毛泽东先后与世长辞。也是在这一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导致20多万人丧生。当时，重病中的毛泽东是在秘书孟锦云给他读报时得知陨石雨消息的。他听得非常认真，并让小孟将他扶到窗前，凝望着夕阳渐落的天际，很久很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中国有一派学说叫‘天人感应’。天上掉下大石头，是要死人的。三国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真是与众不同，死都要死得有声有色。”

　　至于西乡柳树镇李老汉这个小人物所揭的那幅长页子牌，是否也是他人生一个小小的预兆呢？西方世界历来把东方文化视为神秘文化。撰写此文，只将它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粗浅涉猎，并非宣扬封建迷信，读者无妨姑妄读之，姑妄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