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树岗 哥哥施工中跌落五层楼房,弟弟为了挽留他那生死悬于一线的生命,不惜“卖”掉自己的结发妻子。二世为人且丧失生育功能的哥哥,竟将自己的妻子“让渡”给胞弟。这是一片血泪凝成的真情,也是一段荒诞不经的故事。我们到底将以怎样的道德标准去审视它呢?请看肝胆相照两兄弟。 劳燕分飞各东西 2000年5月,陕西省西乡县某镇青年农民刘茂生、刘茂林两兄弟带着他们的妻子黄雪雁、邵美玲一行四人,经本村在外打工的熟人介绍,来到新疆乌鲁木齐市,在一家私营建筑公司当起了匠工。刘家两兄弟子从父业,跟着父亲学得一手泥瓦工手艺,出门操这路营生倒也是他们的本行。 哥哥刘茂生比弟弟早结婚三年,膝下尚无子息,而刘茂林夫妻是在婚后半年天气便加入了打工的行列。为了成全弟弟这门难缠的婚事,做哥哥的几乎耗尽了家中所有积蓄,经济陷于极度困窘状态的刘家亟需出外打工挣钱来维持全家六口的生计。按农村的*俗,兄弟辈娶一房媳妇分一家人,按说早该分锅另灶了,而刘家两兄弟至今仍与父母二人过在一起,且带上媳妇联袂外出打工。由此可见,刘氏兄弟互谅互敬,感情洽好,由此可见一斑。 刘家两娌妯黄雪雁和邵美玲都称得上是一对俊美婀娜的水乡女子,养育她们的那座大山不怎么产五谷杂粮,却偏偏出落着一个又一个水灵灵的好女子。雪雁深沉内向,不善言辞,美玲热情似火,一张快嘴甜得像蜜糖,巧得像八哥。美中不足的是邵美玲对自己的这门亲事显得十分勉强,三年前就有算命先生断言她这只凤凰绝不是“平地上卧的”,是一个安享荣华当阔太太的命。她怎么甘心跟着一个山沟沟里的泥瓦匠终生劳碌了此一生呢?其所以忍气吞声下嫁刘茂林,纯系生身父母一手操纵,要不然,她早像许多花季少女那样舒展彩翼,飞往人间繁华的所在闯自己的世界去了。 父母绝不允许自己花朵朵般的爱女像本村那位声名狼籍的“狐狸精”,整日流窜在外挣骚腥钱,他们力主女儿嫁一个老实本份的厚道人家,平平安安正正气气过生活。可是,嫁出门的女儿就由不得娘老子做主了。 果然,飞出山沟沟的彩凤终于栖了高枝。来乌市不到三月,邵美玲便以诱人的丰彩和媚人的智巧博得公司老板的青睐。他是一个来自江苏的精明汉子,事业上已临鼎盛时期,阔得整日用鲜奶洗脸。邵美玲起初被安排为仓库保管,后来居然当上了公司的采购,动辄裹着狐皮大衣,一扭后臀,缩进经理的小车,当着开卷扬机的嫂子和脚手架上的刘氏兄弟叭地放了个冒烟的响屁,一路绝尘而去。至于工资待遇,邵美玲每月却是干力气活的刘氏兄弟的三至五倍。 面对妻子的际遇和行为,刘茂林居然不愠不火,冷静得出奇,而哥哥刘茂生夫妇却早就沉不住气了,他们约弟媳进行了多次交谈。邵美玲嘴撇得像马瓢,充斥着满脸的不屑,要么一言不发,拂袖而去,要么轻飘飘留下话说:“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井水不犯河水,咸吃萝卜淡操心!”倒给了刘茂生夫妻二人个冷气攻心。 有一次,邵美玲又一屁股撅进大老板的小车,刘茂生夫妇有气不打一处来,丢下手中活计,一人堵住车头,一人揪住邵美玲领口朝下硬拖。老板身后立刻闪出两名大汉,将黄雪雁掀入石灰池中染了个遍体通白,一个掏心拳将刘茂生打了个四蹄朝天。做兄嫂的揪住弟弟刘茂林,哭哭啼啼问他到底打的啥主意,做兄弟的却轻描淡写地说:“世上有个箍盆箍瓮的,却没听说还有个箍人的。”让嫂子黄雪雁提心吊胆的是女工宿舍中,邵美玲居处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一连三、五天夜不归宿。刘茂生夫妇心里不免着了慌,就是卷起铺盖回西乡老家,弟媳邵美玲却显然是覆水难收了。 本年腊月,邵美玲托同村那位打工的捎给刘茂林一封书信,明确提出要与他打离婚。做弟弟的在那封信后面写上“同意”二字。却被哥哥嫂嫂一把抢了过去,撕成齑粉。 船漏偏遇顶头风 2001年孟夏,刘氏兄弟携妻来乌市打工将满一年,由于兄嫂出面强行干预,刘茂林无望的婚姻将离未离,双方处于僵持阶段。 刘茂生夫妇心里烦闷,情绪低落,严重影响施工进度,归刘氏兄弟垒砌的工段比相邻工段远远低出老大一截。为了赶上进度,不至于被人扣了工资,他们不得不私下夜间加班。在必要的休息无法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哥哥刘茂生腿臂僵直,丧失了往日的灵动,一不小心,从建筑工地上第五层的脚手架上跌落了下去。 刘茂生的心智并没有随着悬坠的身子一起落空,他试图抓住身侧飞掠即过的铁架以期死里逃生,但是,强劲的下坠力使他难以把牢横架的铁杆,仅是稍稍一顿,又复脱手,而叉起的双腿却架于下面横杆,胯部遭受了剧烈撞击,一阵难以名状的痛楚使他立刻昏厥了过去,从第三层脚手架上翻落地面,跌折了三根胸骨,脾脏破裂,肺叶严重损伤,胸腔内尽是淤血。刘茂林将生死悬于一线的哥哥立刻送进一家大医院急救中心。 面对如此沉重的伤情,显然需要一笔对他们来说数目极大的款子,而近一年天气挣下的一点钱全部拿回家去,为了修房造屋变成了砖头水泥,又哪里有什么节余呢?如果有一笔足够支付各项医疗费用的款子,哥哥或许还有一线生还故乡的希望。 刘茂林稳健地踏进了公司老板的办公室,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次工伤事故属于私下夜间违规施工,不在正常上班时限,而工地上的安全防护设施齐备,纯系施工者粗心大意所致,况且双方有约在先,公司方面并不负责乙方(雇工)人为因素造成的工伤事故,向甲方索取医疗费用显然成了画饼充饥。 公司老板声言:“我对你提出的无理要求不感兴趣,请你出去。刘茂林却说:“你对邵美玲也许会感兴趣。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毕竟还是我的妻子,我把她卖给你如何?”老板闻言神色一动说:“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婚姻自由是国家法律。不过,如果你真有此意,看在美玲的面子上,我倒可以全力相助。” 刘茂林毕竟是一个有头脑的青年,新婚不久他便预感到自己的小庙似乎难供邵美玲这尊大神,他虽极不情愿却不得不在精神上做了准备,因此,妻子来乌市后的所作所为他并不感到特别突然,只是觉得有些太急促而已。三言两语便即刻成交,刘茂林在一份离婚协议上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揣着3万元的妻价火速赶赴急救中心。他要用卖妻的钱买回哥哥的性命。 移花接木续奇缘 二世为人的刘茂生在弟弟和妻子的陪护下,一路风尘,终于回到故土西乡。他并不为自己重获新生而感到丝毫庆幸,却把无限的憾恨留在心头。每每看到弟弟形单影只的身影,总不免替他感到悲哀,更替自己这条猥琐的性命感到悲哀。 2001年仲夏时节,邵美玲乘机跟脚回到西乡。这个婚离得顺利之极,仅用了半天时间,便缔结了所有手续。刘茂林望着这位往日妻子语重心长地说:“有钱人难侍候,你要忍让一些,跟他好好过日子。”邵美玲眼中噙着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拿出两万元递给对方,刘茂林说什么也不肯接手。 邵美玲在日记中曾写下这样一段文字:“在办理离婚手续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茂林的可爱,甚至比我结婚那天还来得强烈。直到今天,我才算真正了解了他,爱上了他。其实,他除了没钱,其它什么都有。不爱他时与他结了婚,爱他时又与他离了婚,命运真会捉弄人啊!我这一步走对了,还是走错了,只有天晓得。” 哥哥刘茂生虽然躲过了人生的一大劫难,活得并不轻松的另一原因,是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破的隐情。那场惨祸所造成的创伤并不止医院救治的那些。当他的胯部撞击在横起的脚手架铁杆上时,人体的某一重要器官和神经系统已经遭受了重创,在住院救治时急于保全性命,连医务人员在内都将它忽略了。直到他回家以后,才惊异地发现自己早已成了个丧失性功能和生育力的废人。 经过那场家庭劫难和个人凶险,刘茂生对自个的事倒也不怎么在意了,因而心中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只是暗暗地捉磨着如何安排自己的后半生和弟弟的前程。经过深思熟虑,一个切实可行却出人意料的方案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刘茂生决定将自己的妻子黄雪雁让给弟弟刘茂林。 然而,当他闪烁其词地道明真相,将自己的意思委婉地告诉弟弟后,刘茂林铁青着脸子,一言不发,强行将哥哥拖上班车,连夜晚去了西安。令人遗憾的是伤创极为惨重,现代医学目前尚难回天。弟弟沮丧之极,哥哥却不免有点沾沾自喜,因为只有这样,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清偿欠下弟弟那份感情债了。 哥哥推让再三,弟弟坚执不从,弄得黄雪雁整日红头胀脸,东藏西躲,找不到一块落脚的地方。 刘茂生心想,如果我死了,雪雁这么好的媳妇,肥水总不会流落外人田吧?一天夜晚,他找了条麻绳,将自己吊上了房梁,蹬翻的椅凳惊动了茂林,一招不行。不久,刘茂林用一把蔑刀刈断了血管,鲜血喷得满屋都是,好在刘茂林时加提防,早有戒备,布带子扎紧了胳膊,拿一瓶云南白药堵住了伤口。 人想死还不容易?但是,做弟弟的总不能一辈子跟屁虫一样守着哥哥,这可叫他为了大难。刘茂生一边以死相胁,一边鼓动二老双亲,向弟弟展开了全面攻势。做父母的心想是这个理,茂生成了废人,让媳妇一辈子守着他,岂不是把人家推进了火炕?如果替茂林另寻一门亲事,又哪里能及雪雁这样的好媳妇?兄弟俩拿命换来的一点钱,要订亲就设法盖房,要盖房就设法订亲,哪里有不出不进这般现成?再说,雪雁以前是茂生媳妇,夫妻不成情义在,将来养个儿子,既是弟弟的骨肉,也是哥哥的亲儿,更是我们刘家的后人,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那孽障怎么就鬼迷心窍想不通呢! 老两口反过来又去做媳妇的思想工作。雪雁架不住丈夫的恶声狠气和公婆的围攻,加之对小叔刘茂林也颇有好感,心里活泛了许多,抽去茂林的几件衣服替他去洗。二位老人暗暗欢喜,越发来了精神,夜晚间屏神敛气,腾出地盘,鼓动媳妇主动出击。 按说,无论人品模样,黄雪雁绝不屈居邵美玲之后,刘茂林对嫂嫂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只是觉得这件事做起来有些别别扭扭。当哥哥刘茂生开始静坐绝食,一连五天水米未沾的时候,弟弟刘茂林终于屈服了。 依照老俩口的意思,也不必声张,搬过去住在一块得了。刘茂林却说他明人不做暗事,总得对雪雁娘家人有个交待。 离婚手续和结婚典礼是在安谧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的。几家主要亲戚十分知趣,守口如瓶,将此事也没有怎么张扬,临近的几家农户还以为刘家给老太爷祝寿呢。 刘茂生抱着弟弟,朝他的肩头捶了一拳,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