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闲来无事,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我的思维在驰骋、遐想。我在想,现已春回大地,草木泛绿了,野菜也该返青了,迎着春光剜野菜,多好啊,我又想起了儿时剜野菜的美好时光。 我的家乡在山东著名风景区大泽山的南?,是一个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美丽村庄,拥有着9000多亩的山林、2800多亩的耕田,村庄的状况就像人们口头上描述的祖国一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物产丰富。”在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地方,具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是一方百姓的生存宝地,有山有水有坡的自然环境也最适宜野菜的生长,这样,家乡的野菜很多,分布得也很广,山里、坡里的野菜比比皆是,让我慢慢道来。 单凭头脑中的记忆,家乡的野菜大致有:苦菜子、勃勃丁、灰菜、荠菜、蛐蛐芽、蚂蚱菜、萋萋菜、麦蒿、扁珠芽、蓬子菜、车车子、扫帚菜、野仁青……一时数不清,说不完,假若洋槐花也算的话,又多了一种菜。正是家乡有了这些野菜,在饿死人的三年困难时期度过了艰难。即使后来,家乡父老也剜野菜添补着自己生活的调样菜肴,过得有滋有味,剜野菜成了那个年代乡村里一道道靓丽的风景。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剜野菜有很深的记忆。记得最初剜野菜是好玩似的跟着母亲、伯母、婶子、嫂子们到附近的田野里剜野菜,人小步子小,跟不上大人的步伐,到了田野的地头时,一不小心摔倒磕破了嘴唇、膝盖,娇嫩的皮肉流出了血,我就呜呜地哭起来,这可急坏了母亲,母亲就和伯母、婶子、嫂子们急着到处找萋萋菜,掐了几把萋萋菜,母亲也不顾萋萋菜的刺扎人,用两手对着揉出汁来,一下子糊到伤口上,很快就止住了血和痛,我也止住了哭。从此,萋萋菜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我割草时被镰刀割破了手,绊倒磕破了腿,我都用效仿母亲的方法,效果还真不错,每每想起母亲用萋萋菜为我止血护伤的经历,我就会想起天堂里的母亲,萋萋菜能止住我伤口的痛,可止不住我失去母亲后揪心的痛,写着、写着,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渐渐长大,祖母常常带着我和小伙伴到村东北河岸的荒田里剜野菜,祖母打着裹脚,走得很慢,别的小伙伴嫌祖母走得太慢了,就一溜烟地跑了,任祖母迈着“三寸金莲”走得再慢,我也决不能离开祖母。结果在慢慢行走中却寻到了一块野菜特别多的荒地,不知为什么这片荒地里的灰菜出奇的多,也没人来剜、来掐。于是,祖母和我一老一小,弯腰在荒地里,不停地掐着灰菜,不一会儿工夫,我俩都掐满了篓子,真是意外的收获。回家后,我和祖母择着灰菜,祖母用油煎着灰菜饼,全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野味”,我吃着祖母那次做的灰菜饼格外得香,从此以后,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灰菜饼,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还口舌生津。回忆着祖母做的灰菜饼,勾起了我跟着祖母剜野菜的经历,更勾起了我对祖母深深的怀念。 及至上学后,我就和同学、伙伴一起剜野菜了。每天放学后或星期天,我就和同学、伙伴们商量着去剜野菜。跑了这家跑那家,挎着篮子,带上铲子和小镢,皮打皮闹着就出发了,在路上就商量好到哪里去。因有些野菜生长在山里多,有些野菜生长在坡里多,还有些野菜生长在沟沟壑壑里多。因每个人想剜的野菜不同,伙伴们间有时意见也统一不起来,有愿意到山上去,有愿意到坡里,即使到山里的也统一不起来,有愿意到“青石劈”的,有愿意到“磨山子”的,还有愿意到“老驴崖”的。有时走到半路就分手了,不过都剜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野菜。 将野菜剜回家后,家里人便忙着将野菜择择、洗洗,有直接可生吃的苦菜子、勃勃丁等,有掺上肉剁成馅包包子的,有用玉米面包面子包的,有掺上玉米面或豆面蒸着吃的,还有炒着吃的,做汤菜的,真有点“物尽其用”、“菜尽其味”的做法,把野菜的吃法快琢磨到了极致,最常见的当属把萋萋菜做成“萋萋菜小豆腐”了。 儿时每当家里做了“萋萋菜小豆腐”这个菜的时候,上了年纪的祖母总是催促着多吃:“快吃吧,这是以前皇帝最爱吃的菜。”我初听的时候,感到很纳闷,便问:“奶奶,怎么会是皇帝最爱吃的菜,皇帝能吃这样的菜?”祖母便说:“你先吃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等我急急忙忙吃完了饭,便缠着祖母讲“皇帝吃萋萋菜小豆腐”的故事。这个时候,祖母便煞有介事地说:“当年,赵匡胤当皇帝之前,流浪到咱平度城西马家沟村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便急忙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躲雨,一位老太太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把他让进了屋,还留下了他吃饭,那时候农村很穷,老太太也难为情,做什么给他吃?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就想起了萋萋菜,于是,就给赵匡胤做了‘萋萋菜小豆腐’,既当菜又当饭,看起来也好看,赵匡胤因四处漂泊,已经几天没好好吃饭了,端起钵子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觉得老太太做得饭菜真好吃,这饭好吃不好吃,老太太心中最有数,便对赵匡胤说:‘饿了甜如蜜,不饿蜜不甜。’赵匡胤听得不明不白的,就谢辞了老太太。后来,赵匡胤当上了皇帝,忘记了打天下时的艰难,每天吃着山珍海味也感到吃腻了,就想换换口味,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当年吃的‘萋萋菜小豆腐’,就迅速派人到我老家找到了当年为赵匡胤做菜的那位老太太,老太太哪敢怠慢,马上随从进京,就照原来的做法,做了一模一样的‘萋萋菜小豆腐’,赵匡胤只吃了几小口尝了尝,就大骂:‘这不是原来那种菜,简直是牲畜吃的东西,是不是存心害朕啊?’说着,就要立即斩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听,反正要被斩了,也不怕了,就骂赵匡胤忘恩负义,质问他还记得当年那句‘饿了甜如蜜,不饿蜜不甜’的话吗?赵匡胤一听这话,拍了拍脑袋,大梦初醒,连忙给老太太赔礼道歉。”从此,这个美丽的传说一直在我的家乡流传至今。 刚参加工作时,我仍在农村居住,三五个同事结伴到我家玩,在门外溜达的时候,有人突然发现有苦菜子,就一起兴致很高地在我家门口剜起了野菜。我见他们对野菜那么感兴趣,就从家里找了把铲子,带着兜子,把他们领到了附近野菜多的一块荒地里,他们一边剜着野菜,一边说:“你老家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还有野菜吃。”我那时刚刚跳出农门,觉得他们的话里还有点别样的意味,觉得在农村居住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后来离开家乡到小城居住后,反而想那片土地了。 前几年,我和几个朋友到老家去玩,觉得时间尚早,有人就提议到附近坡地里去剜野菜,大家齐响应,就带着小镢和方便兜说笑着往坡地里走,到了我家原自留地北面的地堰上,就见一棵棵肥嘟嘟的苦菜、勃勃丁,还有荠菜。大家就开始分头找野菜、剜野菜了,朋友中有市里部门的小头目,有个体小老板,都放下了身价,在茫茫的田野里分不出谁是领导,谁是老板,都像乡村百姓一样,我觉得还挺有情趣。不过,我还发现,他们比我剜野菜还地道,我离开家乡几十年了,就再没剜过野菜,对有些野菜分不清了,在沟沟壑壑的田野里爬上爬下也不如从前了。 只一会儿工夫,就剜了两三兜子野菜,父母见了很高兴,就急忙把它择好、洗净,把苦菜子、勃勃丁放到两个盘子里,又做了一个荠菜汤。看着年老的父母兴致很高地吃着朋友剜的苦菜子,喝着荠菜汤,我隐隐感到这是友情与亲情的传递,我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深情,而这看着不起眼的野菜就是增进友情和亲情的因子。 前些日子,还处在冬日,我和几位战友结伴到老家去爬山,车行至山脚下的窄路旁停下,我和几位战友纷纷下车,正在往山上走的时候,一个战友指着旁边一片果园说:“咱战友的果园就在那里,咱们过去看看吧。”我们一行四人就赶了过去,还没到战友的果园,就见旁边的果园里、果园旁长着肥大的苦菜和荠菜,十分诱人。我暗暗惊叹,即使在寒冷的冬季,野菜也不减风姿。我们又折回车旁,从后备箱里取出小镢、兜子(这是随时准备挖盆景用的工具),直奔有野菜的地方,两人用镢刨着,两人捡拾着,不一会两个兜子就满了,看着满满两兜子肥嫩的野菜,我心里犯了嘀咕:原来从没有这么肥大的野菜,这是在果园里,跟着果树追肥沾的光。还有,果树打药的时候,有些药滴不可避免地要落上。因而,我奉劝着战友还是别要这些野菜了,最后不知是怎么处理的。由这些野菜我想到了市场、酒店里买卖的野菜,谁敢保证这些野菜没有施上化肥,落上农药?现在的野菜也不是过去的野菜了。 剜野菜的经历让我想了很多、很多,既有对过去剜野菜的美好回忆,感情的寄托,又有现今剜野菜的不同感受和经历,还有对如今野菜的担忧。我更向往过去那种无忧无虑剜野菜的美好经历。 乔显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