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记得我养过几只狗了,但是记忆最深的只有两只,都是土狗。土狗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具备很多名犬的特性,关键是好养,又看家。 好像是第一只狗和我同年出生,稍有黑白花,是条母狗。她没有名字,村上的人顶多叫她“小领家的狗”。记得我们整个胡同,包括前半个庄子上的狗都是她的子女,每年生上一窝,然后送人,再生,再送。慢慢庄子上都养了狗,小狗崽也就送不出去了,母亲便带着我去集市上卖,挎着一个竹篮,垫上一些麦秆,盖上一件破衣,三五个小狗崽等着他们的命运。它们只顾着在竹篮里滚来滚去,嬉戏打闹,至于多年后是吃骨头还是吃肉又哪能想那么多,也就各随天命了。 好几年,好几次,依稀记得,要不是冬天,或者深秋的时候,我醒来被窝里总会几个毛茸茸的东西拱来拱去,探下头一看,咦!又有几个小家伙降生了。昏暗的煤油灯下,大花狗趴在床头边,眼睛不时地看我,想必是怕我伤害她的孩子,试想,我又怎能舍得呢。 母亲担心狗崽子们晚上冷,会找个被子盖上,后来在我的强求下,才把他们塞进我的被窝。再后来,只要有小狗崽降生,晚上的时候就会经常跟我一起睡了。它们的身上一股独特味道,尤其是张嘴伸舌舔人的时候,那种略带稚嫩,娇气,而又活泼的味道更加明显。抱着它的前腿,半个身子窝在我的胸前,小嘴总是吧嗒吧嗒的舔来舔去,每个晚上,我都要和它们耍闹,闹着闹着累了就趴下睡觉,或窝在我枕边,或窝在我怀里,或裹在我棉袄的袖筒里,就看它们在哪玩累了。半夜起来解手,它们也会跟着一起,只要把它们轻轻放到床下,就看它们排成一溜晃着屁股从门底下钻出去撒水,不一会再晃悠着屁股跑回来。前腿踩在鞋踏上冲我哼哼几下,我下腰一个个把它们再提溜到床上来,一拱一拱的钻进被窝。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它们是我最好的玩具,或者是很好的伙伴了。 大花狗逐渐老去,后来也就很少再生了,好久之后又生了几个,出了满月就让邻居或邻村的抱走了。可是第二天一早居然又在狗窝看到那些小崽子了,又抱走,天亮了还能再出现。这才知道是大花狗趁天黑把她的孩子一个个叼了回来。再后来抱走后大花狗又偷偷叼回来,怎么也找不到了,跟踪了几天才发现被放到了一个破涵洞里,但是最终还是找到后被抱走了。 那个时候我才刚上小学。有一回下学回家,听邻居们央央说话,说是我家大花狗掉院外的大水坑淹死了,我心想,怎么可能!狗能淹死!?回家后才知道这事变成真的,因为她年龄太大了,眼里生虫,看不清路,掉到水坑淹死了。我和父亲一起找了地方把它埋了。 大花狗为我留下了一条小黄,是她最小的儿子,它也没有名字,小黄也只是我现在叫它的,它继承了它母亲的名字也叫“小领家的狗”。小黄从小跟我一起长大,陪伴了我整个小学时代,学校就在我村上,小黄每天都会去学校门口接我,我总调皮的把书包往它脖子里一挂,吹着口哨一起回家了。 小黄特别怕放炮声,每当哪里响起炮声,它第一时间就会钻进床底下,全身紧紧曲在一起。有一回,村里有喜事,鞭炮响了一天,小黄消失了。我曾经很努力的去找它,可就是不见了,怎么也不见了。我每次放学都会在它等我的地方默默等上一会儿。时间总是一点点过去,来不及反应,两年唰的一下就过去了,那是一个春节,家里刚买上电视,一群伙伴在一起看电视,我不经意间的看到一条狗跑进我家院子,定眼一看,是小黄,可不就是小黄啊!它看到我,想亲近,又胆怯,夹着尾巴扭动着身躯。我手伸过去,它有意识的躲避,眼睛却一直盯着我,像是有好多好多的话。我家里人也出来了,看电视的人也出来了,赞叹这是一个惊喜,是啊,这是我收到最好的新年礼物。过了几天,小黄有和我恢复了以前的关系,两年啊,它究竟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只是回来的时候脖子里多了一道项圈和半开的铁链。 两年的时间,小黄变成了大黄,我也上中学去了。中学离家好远好远,骑自行车大概得半个小时的路程。夏天还好,可以每天骑车回家,天一冷家里不舍得叫受这份罪,就住校了。逢周末才能回家一次,大黄好像摸清了规律,总能在我刚把自行车拐进村头时看到它,它摇着尾巴,跟在我自行车后面一起赛跑,我快它快,我慢他慢。 有一个周末,我回家了,却怎么也没有发现大黄。我问母亲,大黄怎么不见了,母亲跟我没有好气的说死了,我一下就急了,愣了好久,才想起问母亲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大黄好像是有了什么毛病,老是咬人,我家的和周边邻居家的小鸡仔也被它咬死了不少。父亲一气之下,把它吊起来教训一顿,结果手重,给打死了。我没有忍住,眼泪一下掉落出来。那或许是我上学以来第一次落泪,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时的悲伤。那段时间父亲很愧疚,总是哄着我,我也很少说话,后来的后来也就淡忘了。 大黄没了之后,家里又养过几条狗,也是只记得养过它们而已,至于什么模样,现在都回忆不起来了。前几日和心爱的人一起聊起了狗,又想起一些往事,狗是我最喜欢的动物之一,我一直希望我身边还能再有一只大黄。可是这不也是要讲缘分的么,就像和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