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这张纸时,我的人生已经画上了句号。在我认识的人里,你是唯一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的人。这些笔记本里,是我写过的日记。这两年,我曾试着想把这些日记整理出来,写成一个传记,或者小说;作为自己一生的总结,或者自己也来这个世界走了一回的证明。可是,我实在没这个能力,写了几篇,每篇写不到一万字,就写不下去。心里想说的许多事儿,怎么也无法顺畅地表达出来。我记得,曾读过你写的一篇传记,感觉很好!我相信,你可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几天前,我刚刚参加完朋友周峰的葬礼!死之前,四十八岁的周峰寄给我一箱身前的日记!请我帮他完成把这些日记整理出来的遗愿!为了这副重托,为了那封《死人的来信》,我今天动笔,写出了下面这段儿文字。 (说明:里面几个怪异的比喻意象,都来源于他的日记) 1、无奈的选择 8月的最后一天。 周峰将铺盖卷放上大哥自行车的后座。 瑟瑟的秋风,推送着周峰和大哥的背影,像雷锋叔叔扶老太太过马路一样,将两人一直恭恭敬敬送进绿原县二运汽车站的院子,才笑盈盈地挥一挥衣袖,顺着二运汽车站门前那条破烂不堪的街道,没留下任何姓名就走了。 尽管热心的秋风临走时,没带走周峰和大哥脸上的任何一丝愁绪,但周峰的脸上还是荡漾起一阵微笑的波澜:“哥,你回去吧!一会儿乘务来了,会帮我把铺盖放到车顶上的。这会儿,也到了出摊儿的时间了,你忙去吧!” “好,我走了!”大哥的脸颊仍然被愁绪笼罩,没多说一句话,推上自行车,转过身,骑上去,使劲儿踩着脚踏,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二运汽车站的院子,再次投进秋风早已敞开的怀抱。 周峰要去的地方,是距绿原县城120多里的青山乡。 青山乡,是离绿原县城最远一个乡。地处县城西北角,背靠大山。两天才有一趟班车经过。由于地方偏僻,环境恶劣,被绿原人戏称为“西伯利亚”。 周峰去青山乡,是要开始他人生中一段新的旅程。 班车清晨七点,从二运汽车站准时出发。在满目苍凉的秋色中,走走停停,一路向西。 九点十七分左右,青山乡那条尘土飞扬的乡街,展开宽大的胸怀,将周峰拥进它秋风阵阵的臂弯。用一双热情洋溢的大手,将几把尘土撒在周峰身上,作为见面礼,让他瞬间变成珍贵无比的兵马俑。让他以后可以深藏许多年,等待被文物贩子们发现,将他肢解成七零八碎,搬运到世界各地去拍卖,展览;捞取丰厚的赏钱。 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周峰虽一直注目窗外的田野风光,但没有一片风景流入他阴郁的眼神。他阴郁的眼神,仿佛郭靖的降龙十八掌,可以抵挡任何不受欢迎的侵扰。 周峰的心,是在听说工作单位被分到青山乡的那一刻,被北极圈儿的严冰袭击的!直到双脚踩在青山乡尘土飞舞的街道,周峰都没感觉到一滴融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像个魔咒,总罩在我头上!”周峰想站珠穆朗玛峰上,对着这个世界嚎叫!就像一只穷凶极恶的狼,倒在血泊之前,做出的最后嘶吼! 之前,十几天,周峰一直在为去不去那个被绿原县人称作“西伯利亚”的地方报到,做着垂死挣扎。 和周峰一块毕业,回到绿原县的六位同学,虽也分到乡镇,但他们都分到了离家最近的乡。只有周峰一个,被分到离家最远的青山乡。 几天前,大家还是地位平等的同学;一纸分配下来,他们就被分成三、六、九等。 “不想去,就和我一块儿在市场摆摊儿吧!”大哥的建议好几次让周峰心动。 “念了这么多年书,花了那么多钱,就为能分配个工作,分配了工作不去干,到街上摆摊,那书不都白念啦?!”母亲说这话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的眼泪更有力量。周峰最终决定前去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