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围裙 花围裙是奶奶送给我的,依稀是哪年冬日晨光微暖的午后,我穿着洁白的一群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老家。我一进门,奶奶就给我套上了这条花围裙。这条花围裙不同于奶奶身上穿着的那条,也不同于我以前见过的所有人穿过的那些。它给我的感觉是那么淡雅又是那么高贵,一下使我心中的少女情怀旖旎起来——上半身点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那块褐棕色的软布上有着说不出的可爱。裙摆不同与上半身,是单纯的月白色,上面真真儿绣着一朵一朵小娇小艳的花,排列工整却又活泼的散乱着。两根纤细的丝带由奶奶粗糙却灵活的大手给我系成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那一刻,我是兴奋的,我觉得我是名副其实的骄傲的小公主,虽然我已经不小了。在我看来,花围裙确实比我的新衣服还要高贵。 但我更喜欢花围裙并不单单是因为它的高贵,事实上,它还给我这个慵懒的人的人生带来了莫大的好处。花围裙就是在集市上的地摊上买到的,挺精致的一条也用不了几个钱。因此,我不用向对我的新衣服一样对花围裙百般呵护。在乡下,我喜欢席地而坐,随便哪个石块儿,那根木桩,只要我累了,我都能不顾一切的坐下去。可原本干干净净的衣服裤子便会“蒙尘”,回家后不是被一番痛骂就是被一顿小打。日子久了,我也意识到这挺不利的,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于是,我几乎每天都穿着花围裙,要是走到哪儿我累了,我便潇洒解下花围裙,量着自己能够坐到的地盘大小,将围裙稍加折整一下,便铺在我的“王座”上,既干净又软和。我自上了初中后也不是很喜欢在外玩耍,多数是待在家里。我最爱手里剥个橘子,扒个香蕉,躺在朱红色的假皮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或高尚或低俗的小说。那日子光想想就是神仙。但有个不幸的问题,乡下的卧室里没有垃圾桶——确切的说是没有足够的垃圾桶,不可能给我们一大家子每个人都配制一个垃圾桶的。我也不想带垃圾桶放入我的卧室内——自从我的小房间漆了墙铺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后,我就嫌那又老又丑的垃圾桶配不上我高贵的房间了。这时,花围裙便充当了“平摊式”垃圾桶的作用。我只需把它平铺于我的双腿上,想扔果皮或者瓜子壳,花生壳的时候,毫不费力地一丢,我几乎可以不用刻意的去丢,稍微松手它们都会乖乖吞入花围裙的花花肠子里。我自然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二妈赶着三轮儿回乡的时候,也是啧啧称赞这条花围裙的。她回来,煮饭这些活儿的重任交给了她,花围裙也就顺理成章的过继给她他用了。事实上是她从我手里抢过去的,明摆着家里的“乐泰鸡精”蓝围裙不用,专挑我身上好的。但毕竟我是个业余青年了,也不好再享受这裙子。花裙子渐渐与我疏远了,我只看见有时它被穿在二妈在厨房里昏暗的身影上。 后来,花围裙用久了,上面的油渍,菜渍多了,原先疏疏密密的小花倒真花了不少。后来便不再厨房工作了,人们到田里工作的时候穿着防脏……再后来我们搬回城里头那几日,花围裙彻底成了一块抹布,我们用它来擦拭需要搬走的杂物,都是鞋子一类的脏物。走后,花围裙便被我们放在了深深的阁楼里,与那些我们遗弃的东西一起。我也忘了花围裙,忘了它带给我的生活的印迹。 很多年以后,我推开家乡的们,在无限的回忆感慨漫无目的的游走摸索中发现了这条花围裙,很脏,很旧。我拿去池塘用肥皂搓洗了许久,摊在阳光下晒着,还是那条可爱的围裙,只是掩不住那抹色彩的无神,暗淡。我知道,时光带走了很多,包括花裙子曾经张扬明媚的颜色…… 风吹动着裙子,阳光忽然忽闪的,刺痛着我的眼。我又依稀记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奶奶粗糙的大手为我系上那条围裙,顾盼神飞,嘴角微扬,笑着,赞叹着……只是有一些东西已经去了很久,再也寻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