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夏衍穿的是胡同里雪芹姑拿给她的蓝色碎花线衣短袖,这个颜色正好衬她,精致的衣服略略地遮盖了她身上的乡下袜子的泥土味。她对着院子里收割机前的大玻璃,正好像块大镜子,可以看见自己整身的装扮。她头左右摇摆,看看双耳,微微一笑,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的新耳钉挺满意的。 中午的时间真是及其短暂,放学回来,爸爸忙着收麦,饭都是夏衍一个人吃的,吃完之后,她也没问爸爸妈妈去哪了,自己直接拎着碗,骑着爸爸用废铁换来的自行车,跑到村里东北角,那是家里最大的一块地,夏衍直觉没有错,妈妈就是在那。 火辣的温度,使得田里的麦子很好收,大部分农家的麦子都收的差不多了。从刚进田,顺着东北方向走,小麦田越来越高。脆脆的麦秆,镰刀下去,擦拉,一撮麦子就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地上。不过,就算家里很穷,也都是用机子收割小麦的,镰刀也就是在清理田头那些收割机不方便收割的地方。泱泱的大片农田,自从有了收割机,夏天的农忙变得短暂了很多。 夏衍家都是大好人,爸爸为人老实,妈妈心地善良,生活不算容易,但从来没有坑蒙拐骗。就看院子里的收割机吧,那就是让邻居人放过来的,自己家里边空地方大,自己家的东西都放不满,但是邻居家就不一样了,邻居家车子农耕用具放不下,正好放她们家。所以,她们家院子里就多了一个庞大的机器,夏衍年纪小,对这个机器也没有什么感觉,唯一记得的就是每次放学回家时,正在修理机子的叔叔总会逗她玩。而她腼腆的笑笑,蹦?蹦?就进屋了。 放收割机的叔叔也是个好人,他的爸爸在村子里是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面相慈善,热心助人,说起来祖上和夏衍的爷爷的妈妈是兄妹,夏衍的爷爷的妈妈,也就是夏衍爸爸的奶奶当年嫁到了陕关,结果嫁过去的人家穷困潦倒生了四个孩子之后,生活实在无以为继就回娘家投奔哥哥来了,两家也就成了邻居。 这一泱春苗,从去年的秋天就播种了,天晴一点的时候,麦苗就冒出来了,但是温度不够,整整一冬天麦苗都没有怎么变化,所以啊,一到冬天农村的人就比较清闲。没事去搓个麻将,壮实点的汉子凑成一帮人,商量好个去处,跑到遥远的县城或者外省打工去。挣点钱,等到快过年的时候买点好吃的,回家过大年。夏衍的爸爸曾经就是那个队伍中的一员,什么苦活累活他都干过,任劳任怨,负担着整个家庭的支出。夏衍小的时候,一到冬天就很少见到爸爸。夏衍妈妈经常会问夏衍,“你想爸爸么?”夏衍,大大圆圆的眼睛看着妈妈,似乎看懂了妈妈的眼神,“嗯,想。”便很快走开了。有句话夏衍一直不敢对妈妈说,有时候对爸爸都没有什么感情,除非过年爸爸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吃的,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疼她的就是妈妈了。爸爸回家之后,他们三个便一起去赶集,爸爸去买锅碗瓢盆,然后再陪着妈妈去买鞋子,最后再拉着夏衍让妈妈给她挑衣服,留着过年穿。 雪下一场,田里的麦苗来年开春就长得特别旺盛。积雪覆盖在麦苗上可以御寒,等到雪化了,积水流入麦子根部,水分充足,麦苗就长得特别快。如果没有雪,夏衍就会看着妈妈还没过完年就要开始忙着浇地。 驻足的时间,夏衍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想了这么多。给妈妈送上饭,夏衍对着妈妈幸福满足的一笑。妈妈夸夸夏衍乖孩子,夏衍就开心的离开了。 一泱春苗,是夏衍一家半年的希望。而对夏衍的爸爸妈妈来讲,夏衍则是他们这一辈子培育的春苗,过得虽穷,但是从来不会教给她坑蒙拐骗,投机取巧,过得穷也从来不会让她因为钱而失去梦想,失去做人的尊严。如果说,雪水滋润了春苗,使其茁壮成长,那么滋养夏衍身心的雨露,就是爸爸妈妈的那份实实在在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的气骨。 过了春天,麦苗就长得越来越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