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前酷爱读书，她当学生时曾是数学、语文学霸。她以此为自豪，常常在孩子们面前炫耀。然而母亲除了读书、逛公园，对其他任何事物都毫无兴趣；特别是厌恶劳动。母亲不工作不挣钱，也不勤俭持家，家务搞得一团糟，在生活困难时成天抱怨发火，为此我小小年纪就拼命地学着干家务。

　　母亲在心情好时常常拿着一本书，在我面前滔滔不绝地讲演，像个出色的教师。她讲的什么？有《三国》、有《红楼梦》，幼年的我完全听不懂，心中的疑团不是母亲在讲什么，而是母亲这么会讲为什么不到真的学校里教书？这个问题想一块黑压压的大石头，死死地压在我幼小的心上，直到母亲去世。

　　父亲对我说：“你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工作。”我将信将疑，因为在我的视野里有许多人身体还不如母亲，而他们每天都上下班。由于全家人只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生活，日子相当贫困，我们几个孩子缺吃少穿，没有牙刷、没有书包、没有铅笔橡皮，每学期买课本母亲都要大闹一场。姐姐干脆反放弃读书了，十七岁当了工人；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了母亲，家里的经济缓解了许多，当时母亲的表情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姐姐上班后再没有干过家务，家务事全交给了十二岁的我。我不怕劳累，就怕别人问我：“你妈妈有文化怎么不上班不挣钱？”

　　母亲让未成年的姐姐就挣钱养家心里好受吗？她从来没说。我只记得有一天晚上，姐姐拿着我的几何作业惊喜地对母亲说：“看啊！小妹画的这个‘四方块’和真的似的！”我忙告诉姐姐那不叫“四方块”，那是“正方体”图，是按坐标画的，必须画出立体感来……姐姐傻傻地笑着，她说听不懂我的话。母亲当时的表情至今我却记忆犹新！她满脸沧桑和无奈，欲哭无泪。当年的数学学霸啊，如今让文盲女儿供养，所有的悲切无言表达，只是深深地刻在母亲那张蜡黄苍老的脸上。

　　不知道是母亲的身体天生就差，还是她常年不劳动不锻炼，母亲年轻时就高血压，仅仅活了57岁；一天好日子没过。

　　仕途的老公曾听我讲过他从未见过面的岳母的故事，常鄙弃地说：“为了读书而读书就大错特错了！”他读书是为了升官发财，我读书是为了挣钱讨生活，多数时间是强迫自己读不喜欢的书！虽然我们的孩子会自豪地对小朋友们说：“我爸爸妈妈都是工程师！”可我们都没有真正尝试到读书的乐趣。这是应该自豪还是遗憾？

　　直到我退休后，打扫房间翻出来孩子许多有趣的书，还有一个她派不上用场的“爱派”。我乐得爱不释手，好东西，好东西啊！如果有时间隧道，把这些东西送给小时候的我。我拿起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哪怕是孩子的语文课本也是编写的那么好，有意思。“爱派”联上“wi-fi”，还能学日语。青年时期听说日语语法很复杂，现在老了没事干试试吧，看看到底有多复杂？真好玩！

　　我这个年纪怎么能学外语，就是学好了也木用啊！我就是好奇，喜欢。是学*吗？倒像是探险。哈哈，挺好玩。日语的语法是复杂，相当复杂，可是也极其有趣！

　　在明亮宽敞的住所里，我找回了少年时代应有的读书乐！现在我的生活有着落，孩子早已自食其力，我不再有任何压力了。艰苦辛劳了几十年，这是回报吧？我尽情地享受着读书的乐趣，窗外树梢上的喜鹊喳喳地叫着，一切都是那么惬意。我想起了我那只爱读书的母亲，似乎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