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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洞
 
 
修改时间:[2017/01/25 14:38]    阅读次数:[466]    发表者:[起缘]
 

  (1)蓝洞 郭儿爽

  人的欲望,仿佛是每天都要慢慢咀嚼的饭,奇怪的使人无法拒绝、无法改变。它的存在,像是依稀存在的氧气,触不及摸不及也望不及,却还在提醒人活着的证明。它爱躲在影子里;躲在梦里;躲在脆弱的心里,永远见不得人似的……

  太蓝想了好久,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好在最近总是头痛得很,闭不上眼,睡不着觉,因为这样可以让他清醒一会儿。他并不是一个闲人,他有事做,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只有他的父母是这样觉得,他们仍然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只是有一个前提:他绝不能踏出家门半步。从小到大人们就这样教诲他,他还不错,一直“谨遵教诲”的独自卧在小白条床上,每天。醒了呢就拉开窗帘,困了呢就合上被子,不分白天黑夜。

  应该是一天,明媚的一天,太蓝偷偷跑了出去。当他看到天和地时,他吓呆了,原来这世界还有比他家更大的地方,好大好大,他尽力睁大眼,尽力看向世界的尽头,直到视线的末端深处,恰似一个无底洞,吸引他疯狂的追逐这不尽的深渊。

  他终于跑累了,缓缓抬起头,并用左手搭在了眉宇侧边,再一次眺向了远方,这时,一切变了样子。黑夜跳进他的视线,和他妈妈的玫瑰紫绒线衫一样的颜色,身后的村庄的记忆都变成风,逃到几千米海拔高的云层间。太蓝四处遥望,一个熟悉人影也没有,不过他早已*惯了孤独--早已住进了坟墓。陌生的眼泪从太蓝的脸上流淌下来,滚烫滚烫的,他太高兴了!酸酸的别扭感觉,从小到大他一次也没经历过。回到他诞生的那一刻起,他只清楚记得一个画面,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对父母嚷嚷了几句,他们就痛哭流泪。这种景象自他记事后从不曾出现过,至少在他的面前从未再有过。

  待黑夜彻底扑倒大地,虫鸣声胡乱奏起,太蓝才默默坐到身边的一块青石阶上。他用手撑着昏昏欲睡的自己,不一会儿就倒在了窄小的石板中央,虽还是他自己,但缺少了一床温暖的棉被,且多了一丝凉意。

  (2)

  春风骀荡的拂在太蓝双唇之间,日月星辰绚烂了整个夜空,几十万光年前的微光全都唰唰的挤在这块小石板上--这地方小的可怜,何况它的心不见得有多宽广。

  *惯让石板上的青年好不容易动了动身子,这时才忽然看见他的正脸:他的脸竟是女人般的鹅蛋脸,白皙白皙的紧致感,似乎轻轻一碰便要戳破个难看的窟窿。眉梢上面的几嘟噜自来卷遮住了半个额头,自额头的纹路一路平滑顺到鼻尖,再往下,一个大缓坡,又像坐滑梯般顺畅的滑到唇边,微微凸起的淡红嘴唇,还有双颊上方的眼睛,被若仙般捭阖的眼睛,那驰骋,那漂亮。设若他是一个女人,父母更是不敢让他出去呀!含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呢。

  暂且说说太蓝的父母吧。他父亲永和不是个坏人,且是个十足的商人,开着一个杂货店,天天守着,没事呢,就偶尔数一下钱,那笑眯眯的眼睛便乐开了花一般,从头到尾的笑着,只不过太蓝很少见到。其实还不至于讨厌。可是他父亲每每晚上回到家后就爱喝点酒,白酒,独坐在家门口,傻乎乎的喝着一口又一口,把脸喝的红红的,有时还吃油炸花生,弄得脸亮锃锃的,油光腻亮。永和是个店老板,也有点威望,然而……既做了他的父亲就应当是个例外。

  太蓝不喜欢与父亲交谈,哪怕是一声父亲他也大都免了,估计是酒的腥味太重了。譬如他的母亲秀芝,他自然是爱她的,别管是不是节日,他都要敬重的喊一声母亲的。

  秀芝和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勤恳务实,很少有怨言。她懂的几个字,也就她的名字了,用的时候也不少,毕竟她只上了两个多月的学。在那个年代,她自然也有一堆兄弟姐妹,父母忙不过来,而她又是女孩子,于是被无情的拽回家了。秀芝当时哭了一会儿就马上去挑水了,然后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妹妹。那些年她曾无数次反问自己,最后还是欣然接受了属于她的命。到了17岁,听父母安排嫁给了村西头的李永和,她没有说什么,她对李永和也没什么印象,至于德行好坏,她更是无从得知了,但自从见到永和,秀芝便放下了心,他长得是那么老实,人又是那么的温顺。她知道,踏进李家房门,跨过娘家门槛,她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她成了别人家的佣工,不过她的雇主是已经支付了一笔不小数目钱的。她*惯了一天天的重复,于是把它当作了一个伟大的事业,属于她自己的。再后来生了太蓝,永和没有嫌弃丝毫,把一切他人的流言蜚语都抛在耳边忘了。秀芝真心的念永和的好,更是对他不胜感激。原来是义务,现在又多了一种味道。

  秀芝只有太蓝这一个儿子,以后也不会有别的了,所以很是溺爱他,怕他哭,怕他生病,甚至害怕他打个喷嚏,对她来说,那都是致命的,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灾难”。一些名牌衣服,及各种玩具,在乡村这种地方绝无仅有的,她都会给太蓝买到,她真正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幸福,所以她甘愿,即便家里已经掀不开锅。

  但永和和秀芝有一个共同点,不管是匿藏在心里还是流露于表面,他们都在无时无刻的爱着太蓝。

  可现在太蓝不见了,他们快疯了,不对,是已经“疯”了。永和和秀芝分头去找太蓝,逛遍了整个村子,还是一无所获。晚上了,太蓝还没有回来,秀芝则躲在永和身后,小声嘀咕着,永和满面愁容,偷偷的揩抹眼泪,他们问遍了所认得的所有人,都说没见。况且他们有的根本就没见过太蓝。

  永和和秀芝在家里哭起来,他们后悔啊!这些年一直欺瞒太蓝,这样的扼杀了一个孩子的童年,他们现在何尝不是自相矛盾呢,可为时已晚了,如果他们试着相信自己,早一点告诉太蓝真相,也不至于现在这个局面啊!他们只能拨打110报了警……

  太蓝生下来的时候难产,大脑缺氧--智力不足,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自己不那样觉得,而且他并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医生的几句言语,或许他现在是一个正常人,并多了太多正常人负担的痛苦和折磨。

   (3)

  万物的灵气寄予希望于天地,而天地又孕育万物,不复永生。

  虫鸣声的戛然而止,是在太蓝醒之前的。太蓝惊讶的看着头顶上的苍穹,他从没注意过这梦中才会出现的美景,不过他捂着自己的肚子,感到很饿,似乎又不是那么的饿,只是心里想的,他想了想自己的那个家,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不能出家门的!这下可怎么好,他的头一阵疼痛,于是他静了一多半会儿,几丝困扰慢慢淡化了。

  他要回家吗?是的,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个熟悉的地方还有个人叫秀芝呢。

  太蓝伏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可怜的一点月光,可他的大眼出奇的好,还能看见藏在菝葜一旁窥视他的老鼠呢。他的记忆力此刻同样出奇的好,好像看到了自己跑来的路,于是他走向了回家的路。

  小路出奇的蜿蜒曲折,他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太蓝顺着清晰地记忆走着,微微走着,一边走,一边哼着小调,小调押韵而又奇怪,倘若路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不吓一跳倒怪呢!待走到一个不知名的拐角时,他隐约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人影大声喊了太蓝一句,这令太蓝兴奋不已,猛然地奔向那个人影,人影也飞速的跑着,但还是被他追上了。

  太蓝用力揪住了那人的衣领,两个急促的呼吸声杂乱交错,也分辨不清谁是谁了。“你……好,我叫太蓝,我认得你!”太蓝急喘着气说。

  人影好奇的转过身,道“哦?真巧,我也叫太蓝!”。太蓝捂住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眼前人,他有和自己一样的脸,衣服,头发!假若一个常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吓到的!太蓝挠了挠头,但此时的记忆又乱了,他实在想不起来,脸上的鼻子、眉毛和嘴瞬间扭作一团,可怜了这张俊美的脸。他猛拍自己的头道“你是谁呢?我忘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在镜子中见过我!难道你忘了!”影子生气回道。

  “嗳,我记起来了!我很少见你的。”太蓝扭了扭脖子说。

  “我不与你理论,我要回家!”影子真生气了。影子的回音透彻在太蓝的耳边,他怔了一会儿,从小到大还没人对他发过火呢。影子敲了敲太蓝的头,太蓝被疼痛敲醒了“嗯--我也正要回家,一块--走吧!”,影子轻蔑的看着太蓝,露出诡异的笑容“那走吧!”。

  太蓝的头此刻毫无头绪,他只能傻傻的跟着影子,影子时不时都要回头看一眼,太蓝很好奇的直直盯着他,却看到一片虚无。他的步伐跟自己一模一样!胡乱走着,开心走着,前方一片莹绿的光深深吸引了太蓝。太蓝矗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瞪着这奇妙的光,影子发现太蓝没跟在身后,急忙去撵他“快走,又是鬼魂在作祟,可恶!”,可太蓝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怎么拉也不动“你看,他们聚集在一起,是不是也在等着思念的那个人呢?”,影子愣了一下,泪水淹没了这片汪洋,道“神光兮??猓?砘鹳庥??!薄?/p>

  “我不懂?”太蓝疑惑的看着影子道。

  “我看见的和听到的是一回事,不懂装懂罢了!我们走吧!”影子啜泣道。太蓝觉得很难过,道“嗯。”。

  两个人跑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慢,不知跑了多久,但月芽此时萌发到天际边,要长到地上了。太蓝悄悄回头望了一下,那团“火”还在跟着,真是执迷不悟啊。死人的心永远牵挂在活人身上。太蓝稍稍清了清嗓“你说他们为什么还在跟着我们?”,影子笑道“它们不愿放手,享受着活人时候带来的感动,任岁月流淌--万事沧桑,他们不灭,谁也没有遗忘思念。”。悲欢岁月中的爱,是心中唯一的牵挂。

  太蓝忽然看到影子美丽的脸--和他一样的脸,轻轻上扬起的嘴角勾起眼线的波纹,混沌一度的脸恢复了它最纯真的模样,想起了他当年的惆怅样子,更高兴了许多……

  (4)

  跑乏了,总要走走,哒哒哒的马蹄声、?啡坏暮粑???约八??a href="http://www.duwenzhang.com/huati/shengming/index1.html">生命的鼾声都徘徊在自然地旷野中。柔情绰态的花儿,璁珑的草儿,淙淙的流水声,还有一张不知所措的--惊愕的脸。

  太蓝跟着影子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反正不超过半天,他竟不耐烦的跟着陌生人,还走得那么勤快,不知秀芝看到了这幅样子,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她该为自己庆幸。

  影子??在记忆中,他陷进泥潭里完全拔不出身来,可他的头还在小心地四处张望……恐怕有什么危险,或是恐怖的事情,他想太多了,他要休息一会儿。于是停在半路,一屁股坐在杂草丛上。太蓝也顾不得脏,急忙坐到了影子身旁,不安的把双手放进了上衣的褡包里。影子正巧看到这一幕,他无奈的摇摇头,随手掰断了地上的一小撮狗尾巴草,用一根细绳把它们缠绕在一起紧紧捆住,一个便捷惹人烦的小玩意儿就造好了。

  瞧在一边的太蓝好奇的睁大眼睛,仔细瞅着这神奇的扫帚,垂涎欲滴的眼神就差把哈喇子擦了一嘴,影子突然来了个“神龙摆尾”,折腾的太蓝鼻子发痒,连喷了好几个鼻子泡,笑的影子合不拢嘴,捂住头也止不住的笑。太蓝就是一个傻子--他不是!他又何尝不是呢。太蓝愚钝的大脑终归转不过弯,他一把抢过了“小扫帚”,用力甩着,一些细毛毛雨掉在他的小脸上,倔犟但又稚气的小脸,唉,天真无邪的笑脸哪去找呢?再坎坷的情人究竟还是要在梦里幽会的。

  骤然停下的鬼火拖着长长的尾巴,道道斑驳的宝蓝色,盈盈的浅绿色……喔,来自地狱的愤怒,咬噬人间的烟火。

  太蓝倚在影子的背上,虚无的背,那无尽的黑色漩涡,把一切吸进去,生命;天地;爱;还有心……影子缓缓低下头,像要是开口,又忽然叹了口气,斜头瞄着太蓝的脸,怨艾的说:“这些年,你恨透父母了,对吗?我也恨,恨啊!”。

  旁听的人感到很晕,只有叙述的人,咬牙切齿。太蓝滞碍的想着,他不懂,恨?恨是什么?他迅速的哆嗦了头,头又开始犯抽了,只好用力用手掌支着,影子抽噎着气,嘴里也不知道在蠕动什么,应该是微笑吧!他的眼里多了一种光芒,欣慰的样子吧!

  影子舒下心来,道“父母一直不让你出门,难道你不好奇吗?”,太蓝嘟着嘴“当然,或许……或许我有错吧。”,影子尽力控制自己“你没错,记住!都是他们的自私!他们擅自改变了你一生,到现在了还没告诉你真相!恶魔!”,影子叫起来,吓的太蓝也跟着大喊。影子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却不知不觉的流着傻泪,太蓝歇许的才感到哀伤的漂亮,(我说了!他是一个正常人!2最后!)今宵的美丽确实是无法比拟的,他把手搭在影子的肩膀上,哭着告诉了他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个破电视,你们不都以为我疯子吗?疯子亦傻子!既然疯子就疯子罢!至少还有秀芝……怎么忍心怪她呢!折磨罢,伤痛罢!我背就好了!”。影子一脸懵,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又没什么可说,他从头到尾的错了,彻底。

  团团火焰围绕在他们身边,它们渴望,接近,接近。太蓝面红耳赤的搓着手,抬起焦虑的脸,尝试着回忆那不愉快,通过晨曦之前的黎明,再被阳光带回来。

  太蓝突然发觉影子不见了,他像个敞开心扉,咕咕轻啼的小鸡,胡乱的拍着翅膀。但,这也是春天,不会感到太多寒冷。

  那团鬼火只剩下微弱的窄小光烛,轻轻地围绕他,太蓝用手小心握住那点点希望,模糊的闭上眼睛,此刻只剩下呼吸。影子临走前说了一句谢谢。他心里的那团火灭了……天终于明了,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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