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卑贱更能让你看清你自己。

　　 15年春节后几天，在家实在心闷，从西安赶去北京找蒙散散心。和在北京工作的娜碰面匆匆吃了个饭，听她讲，她工作的单位老板有钱的很，两千多亩地都在北京五环，里面种的银杏，一棵就上万。自以为数学不错的我立刻心算了一下这得有多少钱，愣是没算出来。我承认我仰慕欣羡了很久，这些东西，确实很多人毕生或者几世望尘莫及。

　　 和蒙在外面贴招租广告的时候，一个大妈战战兢兢过来问我俩，孩子你那房子安全吗。蒙和她说了几句安全之类的话。后来我从蒙那了解到，大妈是一位上访者，诸如此的还有好多，都聚集在那边，长年上诉不得解，只得边打工边找途径上诉。她说的安全是，希望不要向当地政府举报，怕被人打。我心中顿增伤悲，但凡不是人命关天的冤情，但凡不是碰到上梁不正官官相护的势力，哪个会被逼的去首都去上访。我并不是倡导违规上访，我看到更多的是，皇城脚下一群难民的水深火热。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五环的人就可以收租开豪车住内环洋房，一位上访者，只能捡点晚上菜市场过鲜的菜叶惶惶度日。这些尊贵卑贱你都看得清吗？其实没什么，地位低下不代表人格就低下，相反我更爱那些在水深火热中仍苦苦挣扎的人们，你又何尝不是呢？

　　 人本欢喜，喜悲无情。

　　 我依稀记得那个大大咧咧，天天追着要拜我为老大的小女生。那天我回去，听到所有关于她的噩耗，本家境不好的父母又出了车祸，甚是难过，心中一阵躲避她的意思。临走时恰逢其放学回来，她的身影再无蹦蹦跳跳大大咧咧。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背对她，说实话，相对于我刚刚经历的自以为的苦难和她比起来轻之又轻。没有什么比失去母亲，父亲截肢更大的苦难了。更何况，她是个上小学的孩子。 她走过来，我转过来再无法逃避。她静静的说，你知道吗，我没妈了。我偷偷看她的眼光，看不到一丝伤悲，安静的可怕。我心在想，肯定是在学校某个角落她自己偷偷把泪水流尽了。可是我忍不住，我在回济南的大巴最角落，泪水怎么也停不住的往下掉。命运为何不爱惜那些苦难中善良的孩子，会的，一定会的！我这么傻的安慰了自己几百里。

　　 有些人你自己一辈子都想不到，她能时不时的在某个你高兴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失眠的夜里，或者是夜里的梦中，忽地扎你一下。疼吗？真疼。铮铮汉子，几欲落泪。

　　 他从来都是那种吊儿郎当的人。学*差，抽烟喝酒上网打架。都在上高中的时候他已经辍学在县城理发店当学徒工。成天混迹于各个网吧游戏城台球桌。认识县城大大小小的混子老大。那时候他和她女朋友同居。女方家境过的不错，家长不同意他，嫌他不务正业门槛低。后来他就去当兵，女孩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了。他强作不在乎。后来有一次我见他发飙了。从那以后再没见他提她，我们也不敢提。事实上他很懂得和生活打交道。他能屈能伸，该叫哥叫哥，该强硬强硬。这点我自认为我做不到。我最看重他一点就是，他做事很花，但不管友情还是爱情，比谁都专。

　　 后来他去了大城市，做了一家公司主管，混的不错。深夜里，我看到他发了一句话，真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我还是没法忘记你。他很少说那些矫情的话，动态一年不发一次。我一直都知道他肯定忘不了她。他以前没钱，没出息，但爱是真的。现在可以了，她不在了，他却仍然爱她。

　　 你说爱情是幸福的。我说爱情是苦难的。你每想一次，心酸好久。他能软磨硬泡生活给予的所有苦难，但熬不过你曾经给他又全部带走的过往。

　　 卑贱如你，高贵如你。

　　 13年春节我晚上去父亲病床陪床，白天骑着摩托三轮车去饭店送无烟煤。一车半吨，一天能拉一两吨。工人是再雇不起的，我从款款小公子彻底变成工农阶层。第一天送煤的时候，因为没骑过手生又被公交别了一下，路经派出所，刮了一辆停路边的车，都快吓哭了，开着就溜，庆幸没人追究。从那后开各种摩托极其溜。 我就那么一袋一袋把八九十斤的煤袋子抗进饭店后厨里。人们见了?不溜湫的就往旁边躲，生怕蹭人身上。就连在店里做小工的，都会把你当空气，门也不帮你开。我才知道，人可以这么卑贱，卑贱到任何人都看不到你甚至躲避你的存在。后来我就在想，父亲刚来打拼那几年，不一直那么过来的吗。心中百味酿陈，心叹自己昔日趾高气昂的消费全都建立在父亲的卑贱屈身的前提下；父亲竟能在如此环境下熬过许多个年头。想来也不感觉卑贱，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我现在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相对而言，我也是高贵的。就像，洗完满面煤灰的脸，我的皮肤仍是白兮兮的书生。卑贱也好，尊贵也好，自己看的到，别人哪看的到呢。

　　 我经常看到那些满脸褶皱写尽沧桑的老人我都会和他们打招呼给他们让座。我懂得相比我们，生活可能亏欠他们更多。真的不只是像你看到的那样，眼前尽是花前月下琳琅满目。幕后的花花点点谁也数不来看不清。做个有情有义的人，做个能看清不看轻卑贱的人。你才能拥有你想要的高贵。最好是，你根本就没有看清什么是高贵和卑贱，并且一直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