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男人父亲 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因为他很少在家,总是在外面奔波,然而对于他的归来我却很期待,因为他总是带着好东西回来,不是吃的就是穿的戴的。每次见到他我都很害羞,不敢正眼看,只是偷偷的拿着给我的水果,穿上给我买的新鞋“逃跑”。但是心里又特别想知道父亲的一些活动或者想看看他的音容笑貌,所以就远远地偷看,被大人发现以后我便迅速跑开。 父亲1933年出生于一个中农家庭,没进过一天学堂,但凭着聪明应征入伍,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前集训,在即将奔赴前线的时候战争结束了,后来转业到天水飞机场。在文化大革命初期,胆小怕事的爷爷一封家书把他叫回了老家。但是父亲的聪明能干随处可见,他不甘于在那一亩三分地刨来刨去,便带头组建了我们镇上的第一支建筑队,到处承包工程项目,宝鸡、西安都曾经是他们的阵地。每到年底,父亲就神秘地呆在一个屋子,不许母亲和孩子们进去,但是本村的好多叔叔们哥哥们却出出进进,原来是父亲给他们结算工资,看着他们面带笑容成群结队的从我家走出去,让我觉得父亲好伟大。 父母一生养育了六个子女,我排行老六,在那个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我家的孩子基本能丰衣足食。我打小就穿父亲从城里买回来的花布鞋,而且还总是一次买两双,只是花色不同而已,穿出去不光村里的小孩眼红,连大人都要羡慕不已。上小学之后,我是第一个用铁制文具盒的孩子,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人都记得,那时候的学生都用卫生所里装药剂的白色硬纸盒子作文具盒,只有我用的铁制文具盒,而且还是宽版的《哪吒闹海》,那个手持火尖枪、手套乾坤圈,腹围混天绫、脚踏风火轮的容貌清秀、天真活泼又叛逆的少年形象吸引了我的同学们,每次下课之后他们就蜂拥过来,一边欣赏一边念道“拉托闹海”——。遇到下雨天,大家都带草帽挡雨,连打油纸伞的人都很少,而我却穿着淡绿色底子小白点的雨衣,样子跟现在城里的孩子们穿的雨衣差不了多少,好几次还被女老师借去用。冬天的时候,我是最幸福的,父亲从城里给我买了暖手宝,一个大红色的绒套里装着一个饼状的铁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层白色的石棉,石棉中间放一块小煤炭,保暖时间可以持续6-8个小时。每天早上一起床先把小煤炭放在炉子上,出门前把刚好着了一个角的煤炭放进暖手宝,然后双手紧握着去上学。在大多孩子手被冻裂、脸被冻伤的情况下,我却完好无损,没一处冻伤,有时候上课的老师冻得实在不行,就会“夺走”我的暖手宝。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幸福的度过了童年时光,那时觉得父亲好神奇。 自我记事起,大姐大哥已不在家生活,该嫁的嫁了,该打工的打工去了。我家院子很大,房屋也不少,专门有一间木工房。父亲总是把外面的工作和家里的活计安排的井井有条,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回来呆几天,每天晚上带领我们一起加工他做好的刷子底板,我和两个哥哥围在一个方桌前,为木刷子的底板栽鬃毛,他在旁边拉锯做小木凳,一个晚上可以做一大堆木刷子,父亲可以做好几个小木凳。抓紧时间做几天之后,父亲进城继续他的工作,而母亲则带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去集市上卖,一家的生活费用就有着落了。后来随着两个哥哥陆续考上大学,我就不再是父亲手底下的小童工,这个加工房也就成父亲专用的了。只要他在家,总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广播声,他喜欢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做木工,不知不觉干到很晚。每次看到母亲拉着一架子车的成品出门,带着一脸的喜悦和鼓囊囊的挎包归来,让我觉得父亲好了不起。 父亲一直言语不多,总是用行动体现一切。在我高中期间,他在镇上承包了项目,离家很近,每天都能回家与我一起吃饭。那时候的我已经知道臭美了,每顿饭都要剩下一点,每在母亲开口刚要训斥的时候,父亲便一声不吭地端起我的饭碗三口两口地全部解决,那时候父亲吃我的剩饭是常有的事,但他从来不说什么。到忙农活的时候,父亲就带领孩子们下地,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没下过地,这在当时的农村是少有的,村里的妇女经常既干地里的又忙家里的,总是拖着疲倦的身躯忙前忙后,而我的母亲只管呆在家做好内务,地里的活从不让她沾手。农闲时父亲还会帮厨,他们俩一边聊天一边做饭,父亲的举动还曾经被不懂事的大哥误解为男人的没出息。唉,咱们西北男人嘛尤其是农村的西北男人,骨子里就认为男人不该进厨房。我想母亲之所以健康陪伴他到现在80多岁,与父亲的疼爱密不可分。高三那年的五一,刚好是收割油菜的季节,放假前一天,我告知父亲明天一放假我就和他一起收割油菜,父亲只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放假我就背着书包冲回家,叫父亲一起下地,可父亲只恩了一声继续忙他的,我正纳闷,母亲说:“昨晚你爹一个人点着煤油灯把油菜收割完了”,我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父亲依旧一声不响。我跑到地里一看,一大片油菜地只有我家那一溜儿地里光秃秃的,天哪,父亲一个人怎么干的呀,不光要用镰刀割,还得用架子车拉到麦场,说什么都得一整个晚上吧?!太不可思议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大男人,纯粹的大男人。 父亲出生在平凡的年代,生长在平凡的家庭,跟平凡人一样娶妻生子,但是他的勤劳和智慧却让他的亲人们过上了衣食无忧、令人羡慕的生活,他克服了大西北男人的认识偏差,用行动举证了一个大男人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