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攀附青石,垂柳掬一捧春水,睡莲在河湾的转角悄悄绽放。荷叶下面,青蛙的寂寞被蛐蛐的叫声散去,路边的小草蔓延出栅栏,半空的树叶随风摇曳,几只蜘蛛,端坐于枝杈,拨琴洒月。 暴风城外的炮火,黑暗之门前的鲜血,艾泽拉斯大地上的哀嚎,勇士们拿起斧头,握紧盾牌,却不知为何而战。尸体被风沙吞噬,白骨于枯藤下长眠,曾别过故土村旁的树前。 这一生都狭路相逢,来时情深去时义重。时间恰似飞羽片片,青春与回忆,长河与远方,城市的霓虹,老家的黄土,本无两样,站在不同的维度,局外有局,局内繁华见真淳,有味是清欢。 总是想起大学里的那些日子,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全都搬进了电脑,然后,埋在深深浅浅的脚印里。如今,一部《魔兽》电影把那些脚印剖开,蝶舞翩翩,落花瓣瓣。转眼,十年已过,黑暗神殿里的邪恶双刀,太阳之井下索利达尔群星之怒的光芒,走向外域绵延万里的燃烧远征军,再次谈来,我们放下了当初面红耳赤地争辩,被轻松的语调化解,简单而幽默。 芒鞋竹杖,风雨人生。曾经走在最前,扛着怪物首领的mt,已经到了一家企业独当一面;曾经不断说着对不起,被我们集体调侃的牧师妹子,如今已嫁为人妻;曾经点名记分,召集会员攻克副本的团长,也已经放下被青春懵懂套上的枷锁,走上创业之路。 摆满烟头的桌子,椅子上我们光着膀子,几个空酒瓶寂寞地躺在床底,键盘和鼠标的声音被安静放大,蟑螂爬到脚上,我们也觉无所谓。也许,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最快乐的,忧愁好的装备何时掉到自己手里,担心自己操作不慎拖了集体后腿,感慨下一次公会活动又少了某位兄弟。衣与食的负担只是尚未发芽的种子,现在想来,那时所有的烦恼也算一种快乐。 电脑前的你我,有的素未谋面,有的就在身边,但是,却因为爱上《魔兽世界》,都成了要好的朋友。记得小时候,课堂是神圣的,我们都不敢打破那份肃穆,甚至尿裤子,也不愿意主动请示,生怕扰了这片神圣的时空。渐渐地,我们长大了,懂得爱才是最为神圣的。翘课被罚站的午后,我们低着头,站在走廊低语,每一句话都离不开燃烧的远征军;寝室断电的夜晚,我们把桌子拼在一起,买来烤串和啤酒,穿着拖鞋和裤衩一起讨论副本该如何攻破;每到用餐时间,倒霉的室长总要为我们打饭,因为《魔兽世界》,我们忙得几乎来不及下楼吃饭。这份怀念,宛如二月的新绿,泡一把陈壶,历久弥香。 毕业前夕,我们又一次围坐寝室,集体删号,抱头痛哭。“不是我不想找女朋友,而是我太爱《魔兽世界》了”,“挂科没什么可怕,补考都能过,可是装备错过了就错过了,不知还要等多久”,“我睡不着,我心塞,今天因为我没把副本打通”……让时间变慢一些吧,我们要像草木鸟雀一样,漫不经心地生长。阳光下,撕碎的纸,从高高的楼层洒落。小纸片在风中缓缓纷飞,像一只只白色的蝶,上面零碎地记起,这段逍遥一如江湖往事的日子。 北上南下,如今,我独自一人面对湘江北去、万山红遍。故事拼盘缺一不可,《魔兽世界》仿佛一块形状奇特的磁铁,把我们聚在一起,分开时那么痛。账号,你还记得吗?十年已过,我时常坐在公交车的窗边,看林立的高楼,看后退的大树,看变换的天空,往还于过去和现在。北国白雪藏往事,南国轻舟载流年,任夕照吻落眉边,望前程锦,名利场,只待共谋绿水清风,共我抛一个天教疏狂。 苔藓攀附青石,垂柳掬一捧春水,睡莲在河湾的转角悄悄绽放,贪一眼月华如水,我坐在电脑前,用键盘敲响了那段往事的声音,恍若深谷,回声片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