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个日子,我的大学生活,将于半年后告以不痛不痒的全剧终。 四个春秋更替,真的不久;尤其于其间几乎未经甚苦痛波折,且未成甚壮志伟业的我而言,极短。 极短,按理根本不足以使昨天还踌躇满志棱角尖锐的一位,突现沉沉暮气。 别离不再掉眼泪,挥挥手丝毫不再有回头再看一眼的不舍;受委屈,被质疑,遭不解,不再有忍不住怒怼的满腹气愤与怨恨。 从前年少,喜欢列出一系列“最讨厌”清单——背叛,欺骗,虚伪,墙头草……总觉着讨厌的东西越多,越可以彰显出个性。 如今依旧正青春,遭遇背叛,只当从来未曾相识;被欺骗,尽管揣着明白装糊涂;虚伪吧,谁人没有过;轻易赠我“绝交”的,我们何时相交过吗。 曾经趴在窗边盯牢过往人群,只为看一眼那位“长得很有感觉”的男生,完全享受“他方才看了我一眼”的错觉。 心里清楚对的人不像这地铁,五分钟一列;然而下一班车到达,依然踏上去。至于这心底的砰砰然,按下去,持续按下去,调整呼吸只许留一脸坚硬。 最挑剔的友情,口口声声永聚无散的人,在第一个站点就下了车,承诺早已经不流行了。第一个许诺的人,必定是第一个毁约。 人家说,越晒什么,越缺什么。现在想想,我好像总是那个把友情之伟大、之于我的重要性挂在嘴边的人。 说的人很起劲,听的人却只是笑笑罢了。 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两肋插刀的友人缺少,也没有出现愿为之牺牲些什么的人。 我的生活到目前为止,我自己所梦想的东西都还没有出现过。 但梦终究只能是拿来做的,生活永恒只会是一袭爬着蚤子的袍。而我们所有能做的事,只能是把这袭袍洗得再干净些,让上头的蚤子再少一些。 因为幻想一种真诚十分的情感,就像妄想一件无一丝褶皱的白衬衫,你可以拿熨斗熨平了它,同时也不得不接受有些东西已经被烫坏了。 男女间是否有真正友谊?有人说有,因为“我就有男闺蜜”;有人说没有,因为“我们就是一个打死不说,一个永远装作不知道”。 大家都*惯从自己出发,不管有没有,这个话题永不褪色。 有男性好友曾不止一次小心探问:“你是否,有一点点,对于我超出友谊以外的情意?” 也曾插科打诨:“这么烂俗的问题,连你也不能幸免。” 后来干脆说清楚:“我不想回答。说出来注定不可能像从前纯粹,一对暧昧的朋友,不如陌生人。” 当然喜欢,不喜欢如何做朋友。 也许就是利用友人身份,理所当然持续这种,喜欢却又不想得到的小小的甜蜜心机。 或许像我这样的人,越是喜欢,却是越害怕拥有的。因着恋爱大多是由陌生人走到陌生人的旅程,因着太不忍你会成了我的陌生人。 四天前的上午八点左右,我正为了一场考试等在教室门口占座;与此同时,班里一名同学眯眼坐在宿舍阳台晒太阳,眼见对面居民楼一个人影坠落。法医到达现场,当时验证死亡。 晚些时候有人问我作何感想,大概从前见多了此类新闻,没什么感想。 有人责问我是否有些残忍,我应该怎么样呢,捶足顿胸啧啧叹息吗。重复哀息着“这个人怎么这样看不开”,这个人就能醒来吗,就不会再有人前赴后继着去步他的后尘吗。 同情哀叹的话谁不会讲。各家有各家的烦忧,门一关,门里的世界外人看不到,作怎样的评价都是苍白。 自蜜罐中生长起来的人,如何理解身中砒霜之苦。 一定要我说点什么,只有建议此刻仍苦痛挣扎的人,遑论何事,活着还有方法能解决的,尽量别轻易去走死路,尽量。 谁人的生命没有些疮疮孔孔,七分真诚也好,三分利用也罢,至要紧自己内心坦荡。 生活本来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何必较真。 寂寂深夜,耳边照例是黄伟文的词。 黄伟文总是一针见血,刺得人一颗心淌着血,一双手还是要忍不住拍几下。 他写:不需要完美得可怕,太快乐如何招架。残忍不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