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德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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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萨和皇马的西班牙国家德比开赛前，我给生宏发了条微信：今晚你看比赛吗？

　　生宏迅速回复：太晚了，熬不了夜。

　　比赛晚上11点开始，我又问他：这是国家德比第一次这么早开赛，照顾亚洲球迷的福利，你确定不看？

　　停了几分钟，他又回复，还是那句话：太晚了。

　　比赛开始，我跟他道了晚安，独自看球。

　　自从大学毕业后，再没有朋友和我一起看过球赛。

　　我是个球迷，最爱巴萨，第一次在寝室熬夜看球是2010年那场欧冠决赛，那是巴萨最巅峰的时候，被称为“宇宙队”。整场比赛被巴萨牢牢掌控，曼联几乎没有像样的进攻，在梅球王打进那个精彩的世界波后，比赛就失去了悬念。

　　那时候的生宏还不能叫出巴萨场上队员的名字，后来他也总说，我是他看球路上的领路人。

　　有了第一次看球的经历，生宏渐渐开始关注足坛新闻，开始了解每支球队的风格。后来我又向他推荐了一款足球游戏，他也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有时熄了灯，躺在床上我们还在讨论游戏里哪个球员厉害，哪个球员是水货！

　　大学的日子里，我几乎从未漏掉那些重量级球赛，尤其是西班牙国家德比，巴萨和皇马的对决每每令人心潮澎湃，那时的巴萨也总将死敌狠狠压制。但是生宏却从不熬夜看球，有时第二天在网上看看重播。而我一直认为，重播的比赛没有直播精彩刺激，因为预先知晓了结果，那不能算真正的看球。每次比赛即将开始，生宏却捂着头呼呼大睡，我都在心里叹息，觉得他糟蹋了足球这项运动。

　　我于是总说他是个伪球迷，时间久了，在我的洗脑中，他终于大彻大悟，答应和我看一场国家德比。

　　那是寒假前的最后几天，我们已经买好车票，只等着回家。我们打开电脑，但直播的信号居然有明显的时差。我这边球已经进了，他那里球员还在传球组织。于是生宏看得郁闷十足，好容易和我熬一次夜，却看了一场“慢半拍球赛”。

　　比赛最终以巴萨漂亮的3比1逆转结束，我们也一同踏上归家的火车。凌晨三点的行程，空荡荡的车厢，我们虽是站票，但一路睡到西安。生宏是青海人，西安是我们真正告别的地方，这样的行程我们重复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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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宏似乎特别反感体制类的东西，对上学这件事似乎总怀着一种莫名的“憎恨”，每到收假返校的时候，我们又会在西安同乘一辆车，他的眼神和精神状态就像被国民党抓了壮丁。等车一发动，他就开始闭着眼掐指细算，然后兴奋的告诉我这学期只需要撑到几号就可以放假了。

　　生宏的大学生活，态度上确实也有点消极，没课的时候从图书馆里淘来几本封面发霉的书，都是揭露社会黑暗的那种，他看得津津有味，每有所得都要和我分享一下。我对此没有多大兴趣，因为江湖险恶，担心知道的太多。生宏看这些书多了，人也长得越来越黑，我因此总劝他放下“执念”，没事出去走走，看些少儿读物也不错。但生宏依旧固执地守着他的生活方式，守着他的底线。

　　其实他的底线不过就是那床被子，生宏除了看那些反书，最大爱好就是睡觉。曾经有一次从晚上八点睡到第二天下午四点，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吓得我们伸手探他鼻息。生宏睡觉，即便是三伏酷暑，也要把头紧紧蒙在被子里，所以我一直分析他能睡那么久是因为中暑晕过去了。

　　而在我受不了他对社会阴暗面的反复唠叨时，我就会转移话题，跟他聊聊足球。那一年恰逢欧洲杯，我的一个高中时的朋友老范也来到学校找我，看球的人终于多了一个。可惜生宏只撑了一场西班牙和意大利不温不火的小组赛，就又一次临阵脱逃。后来我和老范一起见证了戈麦斯的大杀四方，还有西班牙的神奇卫冕！

　　而生宏，又开始了把头埋进被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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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的告别声终于叫醒了生宏。

　　散伙饭在学校对面的一家餐馆进行，我们寝室六个人，一人点了道菜，我还记得生宏兴奋的畅想着未来的样子，并且，他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的承诺将来有机会还要和我看球。我对他的承诺很不放心，因此当即驳回，说：“不用那么久，毕业前就有一场。”

　　生宏爽快的答应了。

　　二零一三年五月二十六日凌晨三点，欧冠决赛，拜仁与多特的国家德比。当时寝室兄弟们已经各奔东西，只剩我和生宏。我们可以放肆的大喊，为拜仁的屡失单刀惋惜，为多特的扳平担心，最后，在小飞侠的绝杀中击掌庆祝，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看球，当比赛归于沉寂，我们也迟迟不肯关掉电脑。那场比赛之后，格策离开了多特，我们也离开了母校。

　　新的赛季要开始，新的生活也要开始。

　　在西安等车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那是我们第一次祈求火车能够晚点，但该来的还是会来，我被拥挤的人流推搡着进站的时候，回头看见生宏，还站在那里，笑着对我挥手。

　　检票前我就对他说：“巴西世界杯一定要看！这将会是一届精彩无比的赛事！”

　　他说好。

　　谁知后来，西班牙被荷兰赐予了耻辱的5比1小组赛出局，巴西在自己的国度以令人瞠目结舌的1比7摘下了王者桂冠，梅西在最接近球王的时刻铩羽而归……

　　这就是足球，这就是生活，难以预料。

　　生宏毕业后在一个偏远的乡村学校支教，穷乡僻壤的，全校只有五个老师。别说看球，连电视都没有。繁重的工作让他比以前更渴望睡眠，熬不了夜，他说的是实话。

　　但他没有被生活打败，仍然渴望着能再和我看一场球，是真正坐在一起，而不是用微信联络。

　　我盼望这一天早点到来，一起为德比欢呼，为青春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