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发了点小财或者当了点小官,兴奋得睡不着,生怕别人不知或晚知,半夜从村头到村尾,逐家敲门,奔走相告。这种不成熟的心智,一定会让人厌恶的。现实中,偏偏这样得意忘形的人还不少。今天,不讲发财或者当官之后得瑟的人,讲一讲因爱情而得瑟的人。 这些茶树嫁给这座小山至少也60多年了。相依相偎,聚日月精华,汲大地甘露,经历风霜雨雪,不谙世事沧桑,年年花迎霜开,岁岁籽随秋落。爱恋可谓越发的茂盛深厚。冬季树上有花,果实跨四季方熟,叶子经年常青,这样的树,赣鄱大地恐怕只有茶树。 这些本地纯种的茶树,枝条从兜部随性冒出和伸展,长得野性粗犷,蓬蓬勃勃,乡土味特浓。吸引了很多正在恋爱中的鸟雀,也吸引了蜂碟虫蚁。鸟雀衔种,蜂蝶传粉,筑巢安家,各得其所。一片单纯的茶树林,成了一个和谐的桃源小世界。 静谧优雅的茶林,留给我很多记忆。秋高气爽的周日,读高中的我,会带上几个馒头,坐在茶林间,一看书就是一整天。风和日暖,倦了,躺在草上合上书,透过树隙仰望蓝天白云,无尽地遐想。茶林也见证过我的爱情。恋爱时,我曾带着我现在的爱人,钻过这片茶树林。儿子读小学、初中时,我也曾经在暑假里带他一起到茶树下读书。树下荫凉,累了,听听鸟语蝉鸣。儿子会跑跑跳跳,时不时还从树上捉几只善于伪装的虫子喂蚂蚁。我全家都喜欢这片茶树。见到茶花怒放,会凑近树枝嗅嗅。没有花时,就抚摸一下光滑的铁锈色的树干。但从不去折断一根枝条,去撸下一把叶子,去掐下一束茶花。 如今,这个地方已辟成公园十几年了,成了居民休闲的好去处。幸运的是,这片茶林得到保存,没被人造景观代替。茶树林下,清了杂草,修了小径,安放了花岗岩做的小园桌和仿古鼓凳。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再进茶树林,已经惨不忍睹。树下安放的桌子,有的被推翻摔碎,有的不知去向。鼓凳不是少了,就是东倒西歪。一派遭盗遭匪后的景象。最让人难过的,是这片林子不断地在遭毒手。一些年轻人为了表达爱情,把男男女女的名字深深地刻在树干上,形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有人还残忍地把树皮剥去,来满足自己虐待狂与变态狂的快意。 茶树无言,也是生命。它们默默造福人类,为人类产茶油,为人类增绿荫,为公园添景致。树身上的伤口,结着厚厚的黑痂,那是茶树风干的泪水。这些伤口不但让我心痛,也让我不安。我感到我们教育与管理的失败与耻辱。 不管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终究还是两人间的私情,低调隐蔽为佳。你爱得狠了欢了,也没必要惊动全世界的人。更不能因为你高兴,而非得造成他人难过。茶树育果尚且默默用心,用时一年才熟。人的爱情如果这样浮燥,那真是连植物都不如了。 你可以把心爱的人刻在脑门上,刻在屁股上,但是不要刻到一棵无辜的树上,或者景区的景物上。用刀刻在树上的爱情,往往是不自信的爱情,多是苦求不得,一厢情愿。用刀刻在树上的爱情,往往也是不成熟的爱情,通常是不能久长的。毁坏美丽,强暴公德,这种所谓的“恋情”表达,与“奸情”何异?怎么能讨来他人的祝福?只会招惹唾沫和诅咒!对爱情而言,绝对不是件好事。 树与古迹都是有灵性的。它们经历了无数风雨与岁月的沉淀,人们应当学会敬畏,自觉保护。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把它们作为承载自己喜怒哀乐的工具。你刻在上面的名字,一定会遭风吹雨蚀,虫噬蚁啃,最先消弥与丑化的,恰恰是你给给他们留下的印记。不信,你看,那些个刻下的字,是不是比刻下时更夸张,更狰狞,更加丑陋了。真正的爱情是刻在心里的!风吹不入,雨打不到,只有两人自己知道。刻在树上的爱情,永远没有刻在合葬墓前的石碑上的爱情让世人感动,因为那才是盖棺定论的,真正经过时间考验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