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随着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树木悄悄来临了。伴着声声北风的呼啸,整个世界变得格外萧瑟,一片片颓败之姿随处可见 。远处,一颗大树的树梢上不知谁家孩子在春日里弄丢的风筝,还在寒风瑟瑟中独自飘摇;人工河的河水也已不再清亮,渐渐停止了流动。几乎所有人,都在盼着一场大雪悄然而至,想要借用雪花的纯洁来掩盖下这满眼灰蒙蒙毫无生机的景象。 母亲打来电话,要我查火车时刻表。她着急去看正在生病住院的老大哥 —— 我的大舅。舅舅住院几个月了,一直比较稳定,前日听说,因为血栓的堵塞造成精神不振,时而清醒,时而恍惚,糊涂时连家人都不认得。 突然的变化,令家人猝不及防,伴随着更多的难过和心疼,束手无策。谁也不知道大舅脑海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帮助他。就这样,焦急,无奈,默默守候。只有不断输送的药液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和着我们的期待,盼望着舅舅的好转。 年岁渐长,身边越来越多的长辈逐渐老迈。最怕的就是接到父母那样的电话:“谁谁谁,去世了……” 。从20多岁起,经历了我的姥姥、姑姑、奶奶、大伯、表姐,而我的爷爷和姥爷早在我幼年时便相继离去。眼看着这些一直陪伴我长大的亲人们逐个隐遁,那种疼惜恍若梦中。只是醒来,他们,已不见踪影。 我不懂昨日的笑容依旧,今日,却只是一念荒凉。再长的胳膊拉不住你,再深的祝福挽留不住你——我深深地,深深地害怕了失去;深深地,深深地开始恐惧死亡之神。 我承认我的贪心,我希望我的亲人们都身体健康,好好活着,好好地陪我慢慢过生活。可是,生老病死就像四季轮回,该不该来,该不该走你无法改变自然规律。我非神,亦并没有造物之力。 听着母亲有些哽咽的倾诉,放心不下哥哥,说自己的父母没了,哥和姐就是自己娘家的依靠。我无语凝噎……我妈年已花甲,在家里的七位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六,因此,她和小姨从小是被父母和哥哥姐姐们疼爱大的。父母走的早,无疑大舅和大姨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听到自己的老哥哥病的一塌糊涂,自己怎么能不心疼! 我再次拔通了舅舅的电话,表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从表弟的口中得知大舅已经逐渐好转,意识清晰正常,便要求舅舅亲自听电话。当,舅舅唤起我乳名的那一刻,我的意志再也控制不住,泪如决堤,泣不成声。竟连“舅舅”两个字都说不清楚了…… 舅舅连连安慰我说不要担心,过几天就要出院了,回家静养,注意饮食就可以了。我连连说好,还不停地问真的可以出院回家了吗?真的好转了吗?舅舅说是。我说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赶紧告诉我妈妈,让她别再那么担心了。 果然,母亲听到了这个消息,心情好了很多。我们为了大舅的好转而庆幸,也为了我当着舅舅的面哭出了声而感到自责。先生说,舅舅是病人,你当着他的面哭,就算他不忌讳,舅妈也会啊!可是,我哪里顾得啊?我又哪里管得住自己啊! 我想,人性只有没经过提前酝酿,在事情发生时自然的流露,才是最真实没有半点虚假的。我想,哭了就哭了吧,我又何必强迫自己去做不能所及之事呢?我又何尝不明白,对于个人精神的控制,尤其的难?哭吧,哭过后心里就顺畅了。 也许,我应该笑着安抚母亲,平静地与舅舅聊天,拿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稳重。可是,我并没有做到。我像一个孩子那样,在长辈的面前,毫不掩饰我的伤悲和知道舅舅好转后破涕为笑的喜悦。 我所表现出的,是与我年龄极度不相符的样子。在事情过后,我深深地为我此时的年龄该有的洒脱和沉稳,感到惭愧。同时,也悄悄的窃喜着,窃喜着我的童心未泯。我仿佛看到,漫天的混沌之气,渐渐地变淡了…… 父亲说过,他们老了,他们需要的可能不再是我们的娇气,任性;他们也不愿看到我们遇到挫折后表现出的无措和脆弱。而是,希望我们像长高的参天大树,即使不能为他们挡风遮雨,能做个心灵上不会倒下的依靠也是好的。 是啊!曾几何时,我们在父母的面前早已忘却自己已经长大这个事实。已经为人母人父,像当年的父母亲一样,手里抱的,肩上扛的都是责任。我们不应在年老的双亲面前,在稚嫩的孩子面前表现出无力,因为,我们已经长到了应该“承担”的年纪。 岁月的长河,有风有雨,也有万里晴空。有山需攀得,有水需涉得,在平坦的大道上一路奔跑,在崎岖的小径上谨慎前行。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默默付出,默默忍受,你的身后还有那些关心着,爱着你的亲人们!请相信,在你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不会吝啬对你的爱怜,和一个大大的足以抚平你创伤的拥抱…… 寒风渐止,灼艳的阳光普照大地。散开的光芒透过玻璃打进了室内,照到了我的身上,暖暖的。我似乎忘记了,这竟是一个冬季的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