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去文学社的办公室,拿学兄的毕业留言册,有两个文学社的成员在里边。交代完事情,便要离开。这时,梁潇推门进来了。她便又坐了下来。“好几天没有见你了。”梁潇笑着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是啊,好几天不见了。”她也笑道。好像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说过同样的话。 几个人的话题一聊起来就打不住。赵亮写了一篇文章介绍苏芮的歌,挺感人的。她就告诉了赵亮,赵亮说起写文章的问题,两个人举例说明,争得不亦乐乎,梁潇只是微笑着看着两个人争论,不说什么。眼睛后面的双眼却似乎藏着很多东西似的。她很惊讶,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自己怎么忽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直到要走的时候她才发现,似乎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是梁潇来了,而谈话间却将他冷落了。 二 去参加自学考试,几个人一起从学校出发,十点多就走,下午五点多才回来,到花园路口的时候,又到纬四路转了转,正好一辆9路车停在那里,人多的要命。她们几个想坐29路车可以省几步路,便没有去挤。她一眼看见了梁潇,便告诉了同伴。 那时,车上的人已经挤得要命了。她想:这个死鬼梁潇,你挤个什么劲呀,回头看一眼不行吗?真希望他放弃了往车上挤。可是尽管她们已经走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他还是没有回头,直到挤上车。 “你上去吧,我们继续等!"同伴的女孩推了她一把,笑着说,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时车门啪地关上了。梁潇扭了一下头,她想,不知道看没看到自己。 她们又等了一辆29路车。站在车上,她想,学校可不就是一辆车,要坐相等的时间,梁潇却比她晚上来两年。她有可能下了车原地等他,或者他会来赶她吗?她有些迷茫。她想,刚才她若叫他一声,或者他回头看见了她,他们不就搭上了同一趟车吗?得到与失去之间,相差实在是太近太近了。 三 中午刷碗的时候,这个人的那个人的碗堆了一堆,她正刷着,同伴的女孩说:“你的勺!”她以为把勺弄掉了,仔细看看没有一个掉的,同伴仍在说:“勺!在那边。”她扭头一看,才知道她在说梁潇。是她们几个调皮鬼给他起的绰号。 一路上,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花俏她,特别是陈雪:“呀,你不知道,不,你绝对知道,勺长的多棒,特别是那一笑,帅呆!眼光不错,眼光不错!”她只好笑着任其评说。 午睡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她和梁潇还有文学社的另外一个女孩一起在办公室。梁潇似乎和那女孩很亲热,她很生气。“啪”地把书往桌上一摔,转身出了门。又一次,下了大雨,她往教室走的时候,遇见了梁潇,她为上次的行为感到抱歉,对他说:“对不起!”梁潇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没什么,要知道和我好的是谁哦!”她顿时感到心头一热。 醒来才知是梦,不知该是什么滋味,他是刚入校没多久的新生,满腔的雄心壮志,他说过他以事业为重,不谈感情的,何况她是他的学姐,好像不妥。 四 她坐在办公室,整理准备办报的稿子。脑子有些混沌。最近为了办报,大事小事忙的不可开交。和梁潇一起工作的时候,她感到心里似乎有了点依靠。他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扶她一把,会在她为报纸插图发愁时,为她送来小心从报纸上剪下的图案。她为他的细心而感动。 她小心地经营着自己的感情。她害怕伤害,害怕失败,害怕感情一旦突破了理智的栅栏爆发出来,再也无法弥补这个缺口。她小心谨慎地从栅栏的空档中抽取了一点点感情,小心地支付给那个人,希望他能够循着这千丝万缕的情丝找到她。然而,这有多么不现实,他已向人们宣布:他不会在某个时间之前将自己的心门打开,而当他打开的时候,进去的又是谁? 几天前,几个学校联合举办的征文比赛中,他的文章获得了一等奖。他是评委,文章细读了几遍。题目是《男儿当自强》。仅是这有力的几个字,已使她心服。 五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为报纸的事烦心,进行了一场改革,从油印到胶印的改革,对于一个没有足够的经济后盾的学生组织的确不易。 她和梁潇一起到打印部回来的时候,梁潇请她吃饭。 梁潇说对到学校的这近一年的时间感到很不如意,下个学期他可能要放弃学业,到南方去闯一闯。她的心里有一些很凄凉的感觉:自己喜欢的这个人尽管就在眼前,可她觉得她可能马上要失去他了。 梁潇对他讲了自己的过去,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感到两个人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近过。两颗心有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再见面的时候,梁潇笑着和她说话,她的心被无言的沉重折磨着。他要走了,他要走了。 六 晚上,整个学校都在忙碌,她去了文学社的办公室,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了。桌子上一片狼藉。纸扔在桌上,仍是上次来时自己写的,她拿起来,写的是: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起初,并没有什么,可是,等等没有人来,她有点急了。他并没有约她,她也没有约他,可是她知道他会来。看到自己写的那句话,他会不会不辞而别?忍不住竟然哭出声来。 梁潇终于来了。她的笑容便回到脸上,心也安定下来。 他们走出公寓,在学校的湖边坐下来,漫天漫地地说起彼此的身世。 那个小亭子八角的,和她日记本里的小亭子一模一样,记得那个图画的旁边有这么一句话:很久以后,偶尔想起那个小亭子,的确会说太远了,一辈子就去过那么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会这样。 天刚下过雨,她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在水里。梁潇在一旁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不怕走到水里,原来是穿着拖鞋。”她嘻嘻而笑。心纯净地像湖水,快乐溢满了心间。 七 梁潇在下一个学期并没有走。而她却时时得回避着他。她的心里那个声音太大了:他要走了,她要毕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便回避,回避,回避到再也没有了默契,再也没有了踪迹。她选择了忘记,忘记他,忘记发生的一切。 她的生日,梁潇托人送来一个日记本,扉页上写了几句话。她看过一遍,便撕掉了那一页。既然要忘记就忘记得更彻底些吧。 八 许多年以后,她曾经多少次听到梁潇的消息,然而,他对她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悄然之中,有爱情划过的影子。 那公交车站的擦肩而过,还有那个小亭子,在过去已写就了它的结局,只有那看过一遍便撕掉的祝福,竟已刻入心头:无论你浪迹天涯,还是躬耕乡里,都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你,祝福你,一生平安幸福! 她忽然想起一句不知从哪里看到的歌词:“从哪里开始,到哪里放弃……” 因为放弃,一切已无从说起。 为什么选择放弃竟那么轻易? 注:本文发表在《热风》杂志1999年第7期 此时看那时留下的只言片语都觉得很美好。因为现在我写不出来这样的文字。文以情动人,不同的感情就有不同的文章。留下它,当作美好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