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兴旺

　　（壹）

　　 我选了六朵红色的康乃馨，祝您健康长寿。又选了六朵粉色的，祝您永远美丽。

　　十二朵代表着十二个月，是每一年里我365天的祝福。

　　 我要偷偷的把花朵藏在身后，趁着你在厨房忙碌时，悄悄地走过去，忽一下把花朵捧出来。今天，我要你在柴米油盐里收获到一点浪漫和惊喜。

　　 花颜辉映着容颜。你是天生的好皮肤，白里透红，常年用的护肤品不过是宫灯杏仁蜜。

　　只是，你的头发稀疏了好多，快要遮不住头皮了。

　　 我看过一张你年轻时的照片。肩后垂着两条油亮亮的大辫子，红润的鹅蛋脸，眉目含笑。穿一件粉色的衬衣，像一朵三月里的桃花。

　　 听舅舅阿姨们讲过，你能歌善舞，在县里的文艺汇演上唱样板戏，扮李铁梅，还兼着报幕员。

　　 你是极爱养花的。老宅的院子里，牡丹芍药大丽花和凤仙花喇叭花月季花挤挤挨挨的种在一起。花儿是没有尊卑之分的，被你一样的呵护灌溉，便一样蓬勃的自顾自美丽。

　　 花香溢出来时，会招来翅膀艳丽的凤尾蝶和嘤嘤嗡嗡的大黄蜂。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会瞅准了时机啄一口红了的樱桃。偶尔还会落下花喜鹊和白头翁。小小的院子像一个热闹的童话世界，老猫跑来跑去的追赶蝴蝶，我的童年一点都不寂寞。

　　 街坊邻居们会陆续的来赏花，顺便挪走几棵或者讨要几包花种子。被花锄刨过的地方，像一块伤疤裸露在那里。何况挪走的还是我喜爱的花儿，我便噙了泪撅了嘴。你就喊了我的小名说，王奶奶给咱留了花种子，你去拿来种上。我立马破涕为笑。

　　 我也是被你当花朵养大的。我穿的衣服在大院的孩子群里总是最干净的，褂子上钉着你挑选的亮晶晶的有机玻璃纽扣，飘着淡淡的肥皂香。你喜欢给我编五股的麻花辫，辫梢上扎着用红绸巾或者红纱巾系成的蝴蝶结。

　　 那时，你上班三班倒，要照顾我们姐弟三个，还有爷爷奶奶的饮食起居。父亲忙于工作，在家的时间极少，而且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严，茶水都要你端到跟前。

　　 最忙碌的日子，你也会让全家人都穿的干净整洁，你的头发总是梳的清爽爽的，我和弟弟们也没有蓬头垢面过。如果家庭也有名片的话，仪表整洁，便是你为我们家打造的名片。

　　（贰）

　　 在我的眼里你是无所不能的，自己裁剪缝制衣服，会做各种花样的面食，处理大家庭里方方面面的人情往来。我从没见过你畏惧和焦躁的样子。一团乱麻的琐事被你见招拆招的解开了。

　　 小时候，在小伙伴群里我有点小骄傲，底气就来源于我有一个人缘极好又能干的母亲。

　　 只是，你没有教会我做家务，我也没能继承你的勤快和干练。后来，你看到我在生活里狼狈的样子，就会自责：是我不*惯吩咐人，也没有调教出你来。

　　 但我潜移默化的从你身上汲取了更大的能量，比如勇敢坚强，比如作为女子应有的得体和优雅。

　　 文革时，我的二姥爷，也就是你的叔叔，在辗转的工作调动中把党员关系弄丢了。他就写了一封信，让你按照信上的地址去找他的老战友开封证明信。你只身从贵州赶回来，然后去家乡的县城打听寻找。事情紧急，也没有代步的交通工具。你着急赶路，天黑透了也不歇脚，就在手里攥一块石头壮胆。当时，你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现在八十多岁的二姥爷回来探亲，常在我面前絮絮叨叨的提起这件事，反复的念叨着：多亏了你妈妈。

　　 这件事对我们姐弟也影响深远，长大后在工作生活中，遇到人事托付，总是会尽力担当和成全。答应的事，就要做到，才不辜负期待和信任。你很少有时间对我们说教，我们在你日常的言行举止中学会了做人。

　　(叁)

　　 从你的身边离开后，我走到哪里都有一种流浪的感觉。别处的山水再旖旎，也不及母亲眼里的柔波。尝遍各地美食，最怀念的还是母亲包的三鲜水饺。

　　 母亲是每一个游子精神意义上真正的家。所谓剪不断的乡愁，亦是因为母亲的身影伫立在故乡的村口。母亲的目光是长长的线，我们不过是暂时被放飞的风筝。

　　 只要母亲站在光阴的深处等候，我们每走一步都是在归去。

　　 也曾遭遇过生活中的暗流汹涌，孤单无助时，寻一个空旷安静的地方，拨通电话，听一听你的声音，内心就无比踏实。有妈庇护的孩子，怕什么呢？

　　 弟弟小时候很调皮，在外闯了祸，父亲气极会顺手抄起笤帚就打。母亲会噌的一下跳起来，护到弟弟面前，睁圆了眼睛看着父亲，大声说： 谁都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事实也证明，爱和宽容更胜于暴力教育。母亲当时的神态和语气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

　　有个故事说，母亲是上帝派到人间守护孩子的天使。即使有灾难和厄运降临，因着母亲的虔诚祈福，也会逢凶化吉。

　　 冰心曾在一首小诗里写到：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无遮无掩天空下的绿荫？

　　(肆)

　　 温暖晴朗的五月天。燕子在梁间呢喃着，满院子的草木香气，花朵们昂着头较着劲的绽放。母亲会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缝制衣物。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金银花架下，踱着步朗诵：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肩上的蝴蝶结欢快的跳跃着，母亲的眼光慈爱的飘过来，望着我，微微一笑。又望一眼满院子的芳菲，脸上的笑容就安静的盛开成了一朵花。

　　 我曾经写过一些天花乱坠的文字，却始终写不出一首献给母亲的诗。我在今天的微博里写出了自己的愧疚：

　　 你赐予我，最完满的生命。

　　 我却一丝一缕的损耗它，以各种爱或者不爱的名义。

　　 直至空空如也。

　　 注定的，我什么都还不了你，

　　 在索取了你无休止的牵挂之后。

　　 那么，妈妈，我就借康乃馨的话语告诉您：妈妈，我爱你。母爱最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