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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香浮动
 
 
修改时间:[2016/10/12 22:07]    阅读次数:[418]    发表者:[起缘]
 

  (1)

  小区有两份卖冰糕的,木玉在小区的北门,子草在小区的南门。

  17岁的木玉青青涩涩的,退学刚从湖南乡下到这儿。父母是这个小区的清洁工,整理破烂为生,空闲也到别处拾掇。

  子草18岁,从湖北来这里一年了。父亲外遇和母亲离异,他随奶爷在一起生活,退学后跟叔叔来这儿谋生,一时找不着合适的活计,买了冰柜卖冷饮。

  初来乍到的木玉对面前的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卑怯陌生的,全国各地的人,各种方言土语,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木玉似懂非懂,紧促茫然,多亏母亲陪她,教她辨别语意,招揽顾客。

  那天她和母亲到批发市场,一个与这个城市尚未融合的青年男子和母亲打招呼 。

  “子草,你也来批发呀。这是我女儿木玉,希望你们以后同行,我不能总陪她。”

  木玉把目光投向他时他正打量腼腆、急促的她,一身新买的衣服掩饰不住乡村女孩的无知和乡土气息。头发尚未染烫,呆板地梳个小辫子扎在后面,一双廉价的凉鞋和衣服搭配极不合谐,总有错落的花香车尘味。而木玉对这个已能自主生存还未脱掉乡味的年青人羡慕之余多份信赖,特别是母亲告诉她同在一个小区卖冰糕时,又多了几分亲近。

  木玉批发的雪糕是子草用摩托车载回小区的,连同她。摩托车和一辆辆轿车交叉而过,快速前进的风速让木玉的头凉凉的,而他男子气味的温热一直时紧时松地缠绕着她,缠绕得身子汗渗渗地一直不曾凉透下去,缠绕得少女梦幻的心高度飞扬,恍然飞越城市上空,到达遥远的旷达之地任他们自由驰骋。如果这个男子这样载着她飞完漫漫人生路她将无所求。木玉的情花初次赫然开放,娇娇的,艳艳的,嫩嫩的。

  此时在这儿一年的子草因父母离异造成的自卑和到这儿的懦怯被新奇的世界和广阔的天地慢慢地缩小、驱散。他现在没有心思儿女情长,他一心一意想趁年青为自己创造一片天地。爷奶把她拉扯大不容易,母亲离婚后不知去向。他是男人,他要让自己有能力给身边的亲人一片温暖的港湾。他永远无法忘记12岁的他看着父亲如何虐待母亲迫使母亲同意离婚的,也永远不会忘记9岁的弟弟在家庭的突变无法适应下沉迷网络猝然而亡,更忘记不了母亲哭着告诉他

  “你父亲有了新家后不会全心全意顾全你,母亲身小力薄,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他牢记这句话,在这儿帮叔婶做家务,挣几个钱买辆摩托车,给叔婶买衣服,让婶婶不但不能挑剔,而且能有这个帮手心满意足,让叔叔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而有家庭风波。望着各行各业热火朝天的繁华城市,他的大脑蠢蠢欲动,他留心每个行人的言谈举止,捕捉其间的各种信息。他不能一辈子靠卖几个雪糕几瓶饮料过日子。

  木玉常常和子草去了批发市场,日常生活也接触越来越多,心与心渐渐无芥蒂,且映照彼此。他熟悉她读懂她,她看透他深情他。

  (2)

  木玉对面前的城市熟悉并融入,浑身上下在新事物的清淡下焕然一新。此时已是二年后,子草早已在叔叔的提议帮助下拿了驾照,成为出租车司机,木玉也厌倦了卖冰糕,进了一家制衣厂。

  农村的孩子总是先成家后立业。20岁的子草在爷奶的电话唠叨下,在叔婶的催促下心烦意乱。他才20岁,很多人还在寒窗苦读,他不能步入婚姻生儿育女,他只想心无旁骛地干几年。经不住亲人的压力,在外租了房子。他的离去让木玉的心抽空的失落,她的厂离小区20多里地,不辞繁累地坚持每天回来和父母一同住只想见见他,同他说说话。何况父母也多次催促她找对象。老家不时地有媒人给她介绍,这更让她心无所从,她只是个卑微、平庸的女孩,既无高学历又无特技能,她的愿望就是嫁个喜欢的人过平庸实在的日子。她喜欢他,喜欢他的沉默少言;喜欢他的一颦一笑;喜欢他从不正眼看她的斜视的躲闪的小眼睛;喜欢他叫她“木头”……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没有野心,木讷、执拗的傻女孩。他常说她就是他前生注定特别投缘的妹妹,可木玉不想只作妹妹。子草租房子住,她经常去打扫卫生,子草不得不在她厂附近找了两室的房子合租,木玉满含憧憬地和他住在了一起。

  子草行体得礼,对外一直称她为表妹,也未曾同其他女子来往,说他没有男女之念恐怕不真实,不懂木玉的心思恐怕也不真实,只不过他现在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事业上。他在开出租车之余和一朋友共同投资个美容美发店。几个月维持后仍人稀冷落,在同事的怂恿下从事了色情服务,不久被查封,木玉看着烟酒不沾的他从此嗜烟酒如命,心针炙地痛着,她用积攒的钱拉着他到外地旅游散心,在她的百般努力下,子草的心情才有所好转。这时他才发现木玉长大了,成熟了,会体贴人了,初来乍到的怯羞早已荡然无存,言谈举止早和这个城市水乳交融,更重要的是木玉体态柔媚,在当地气候的滋润下肤色细嫩白皙。他忽然发现面前这个全心全意为他的女孩其实非常适合他,而他这几年一直忽视她,有意疏离她,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心里早已对她存有多重惯性的依恋,只是相信自己有一天会飞黄腾达怕她成了障碍的自私心理不承认罢了。如果再等几年缘分还在,他愿意娶她实实在在地过日子。

  三年后,25岁的子草承包个小饭店,终因经营不善坚持不久后关闭,所有的积蓄折腾个净光,他不能不反省自己的能力,仅有一腔热情和冒险的干劲是成不了事业的。就是这时他认识了刚从国外回来的阔家小姐巧兰。她小时候有过一次小小的车祸,对开车有莫名的恐惧症,一次意外租车相识。她对这个老气寡语的男子颇有好感,后来把他骋为专用司机。

  木玉发现子草成了巧兰的专用司机后特别注重衣饰装束了,有时还问她女孩喜欢的东西,除此烟瘾更大了,更爱沉思了。木兰隐隐地感到他这艘帆船在大海中失去了航线,而她这片专为她人工建设的岸不知何时才会靠近。她常常不知觉地陷入哀戚中,她的爱被他丢弃在窗台上任风吹雨打而无动于衷。

  这天是木玉的生日,没有期待,还是有所期待。下了班准备几个菜想同子草吃顿贴心的饭。巧兰不是交际应酬就是吃喝玩乐,不到午夜子草是不会回来的,木玉把菜张罗停当进屋换衣服,她今晚一定要以最美的姿态和子草在一起。外面的彩灯已显出倦怠,但木玉丝毫没有累意和睡意。子草困吗?饿吗?木玉惦念着,突然房门有开启的声音,子草回来了!这么早是为她过生日吗?可见他心里还是记挂她的。惊喜的她迅速穿上衣服欲打开房门,但伸出的手僵硬那儿。

  “一桌子的菜,谁准备的?”女的声音传过来。

  “你要来,我特意让妹妹准备的,尝尝合口味否?”

  “你妹呢?”

  “大概在屋里睡了,凌晨4点了,不要惊醒她了,明早还要上班。”

  “你与那些阔家子弟完全不同。内敛、沉稳、朴质、处处为别人着想,和你在一起有种安稳感,你要是文化程度再高些,出身再好些多好。我有时就喜欢和你在一起。”

  “你就像我的女神,我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你,你的任性,你的洋味……”

  夜的冷气透过窗户包围来,木玉用双手环紧自己,听着外面亲昵的响动咬紧嘴唇任泪滚滚而下。一个火星,一个木星,怎能交融?他们在开玩笑玩游戏吗?巧兰新潮高贵有才艺,唯一的缺点是爱戏弄男人,她怎么会真爱上子草?而子草呢?他怎能这样肆意践踏她木玉的真情?木玉的心玻璃在重击下支离破粹后刺进五脏六腑。

  (3)

  巧兰被父亲指派到另一城市接管公司的业务,子草随她去了。木玉呆坐在租屋里,感受着一室的清寂和子草的气息欲哭无泪。他有他的航向,她明白作为一个男人想争取一番事业的不易。她不怪他。她27岁了,无论如何成了剩女,农村的标准已有嫁不出去的迹象。她爱子草整整10年,苦苦的,涩涩的,极卑微的,而又无怨无悔地执著着不愿放下。子草28岁了,在农村也成了剩男,如果上天有眼,就让剩女嫁剩男。她不相信巧兰会和他有什么结果,他唯一的收获是体面几天,期盼事业上的奇迹出现。这点子草想不到吗?他只是不死心,想抓住哪怕一点希望来改变命运。从农村来的男女又有几人不想改变命运呢?除了她。十年都悲凉地等了,再多几年又如何?最坏的结果是陪父母孤独终老。

  木兰猜测得不错,七个月后的一天,她下班回到租屋,子草正垂头丧气地吸着闷烟,看见木玉,扑通跪在她脚下,搂着她的双腿低泣。木玉的心在他的悔痛中旋转着,泪也缓缓而下。

  “我一直在等你,我们来自农村,终归农村,想挤身这个不属于我们的城市是要多种因素综合的。既然命运作弄,还是以及农村的生活水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吧。”

  “木玉,对不起,我只想有一席之地让生活更好些,可我真是一事无成,我对巧兰根本不报希望,我知道她在男女关系上的任意,只想让她助我一臂之力,她也给我了实际的机会,可能力有限,工作屡屡出错,她一怒抄了我鱿鱼。”

  子草回到了初来的生活节奏上,他在老家盖了新房,不久便和木兰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他回报亲人的不再是好高骛远,而是现有的一切。通过舅舅找到母亲,原来母亲一直在小饭店洗碗,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把母亲接回,一家人过着清清淡淡的日子。他们身边的农村早已悄然改天换地着,相信他们的生活在惯常中有不惯常的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