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 “机灵鬼”

　　 又到十一长假，看到人们驾驶私家车外出休闲度假，我就会想起我人生中第一次旅游。

　　 那是30年前的1986年，我刚读完高二，那年，放暑假的第一天， 我和另外两位叫小辉、永强的同学相约到附近徐州放飞心情。

　　 那日，在徐州兴致勃勃地玩了一天，下午六点，我们到徐州火车站候车室排队正欲购买返程票时，不知谁提出来，说，先别回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再去连云港吧。

　　 听到去连云港，我也是意犹未尽。那时，连云港不仅是国家第一批沿海开放城市，到那里，还能观赏到我们从没见过的魂牵梦绕的大海，比起徐州一定更加美伦美奂。

　　 可是，我们原打算就是徐州一日游，每人离家时父母也给够了游资，只是我们在市区逛百货商店时每人即兴买了一件当年十分流行的t恤，剩下的钱三人凑一起还不到十元，根本不够去连云港的车票，更遑论返程。

　　 但是，年少的我们终于没能抵挡住连云港的巨大的诱惑，三人临时拍脑袋决定，逃票也得去连云港。

　　 来时，火车上的乘客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个个热得汗流浃背——这种高温酷暑的恶劣环境下，列车员也知道躲在单间里享清闲，根本就没有查票。

　　 抱着这种不会查票的侥幸心理，我们混上了徐州到连云港的火车，谁料出了徐州站不久，列车上的小喇叭就开始广播：各位旅客，请准备好你们的车票，如果您在上车前没来得及买票，请及时办理补票手续，我们的工作人员现在将进行查票工作，感谢您的合作。

　　 真是怕啥来啥，听到广播后， 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如坐针毡，因为没有逃票的经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漏查。

　　 就好像知道我们没买票似的，一会儿，几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女列车员径直来到我们面前，说，同志，请出示一下车票。在众目睽睽的聚焦之下，我们羞得满脸飞红，只好装聋作哑，低着头一言不发，再问，依然如故。

　　 这些女列车员甭看长得年轻漂亮，却都是江湖老手，一下猜出来了原因，嗔怒道，这么大的人啦，也不买票，还好意思坐车，下去下去。说着，连推带搡把我们轰到车门口。此时，火车正好在一个名叫新义集的小站停下，我们在呵斥和讥讪声中被驱赶下列车。

　　 垂头丧气地伫立在轨道边，放眼望去，这真是一个兔子不做窝的无名小站，站台上，一间墙土剥离的桔黄色候车室在如血的残阳下愈发显得破烂不堪，此情此景，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抛锚荒岛、羁旅天涯，难以返乡的鲁宾逊。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不等我们商议，短暂逗留的火车鸣起长笛，即将开拔，这时，素有绰号“机灵鬼”之称的小辉马上指着车尾说，瞧，那节车厢门还守着一个列车员，车门一定开着，我们快跑过去，看能不能上车。

　　 听如此说，好像一下抓着了救命稻草，我们拼命跑向那个唯一还开着的车门，而那位不明真相的列车员还在微笑着给我们加油，大声喊，快点，快点，火车马上就开了。

　　 再次蹬上火车，我们学乖了，不敢再大大咧咧地坐在硬座上，就躲在不引人关注的车厢连接处。一旦有列车员巡查，我们就面朝窗外，唯恐叫她们再认出来。

　　 在惴惴不安中，列车渐渐靠近了连云港，车上的乘客也愈来愈少，最后空荡荡的车厢内只剩下七、八个人。

　　 半夜子时，我们在连云港终点站下了车。出了站，徜徉在街头，却令人大失所望，路上，昏暗的路灯下，静悄悄的阒无一人。都市中，既没有霓虹闪烁，也没有高楼林立，甚至，还不如夜幕下的小县城灯火辉煌、敞亮气派。后来，我们得知这地方那时还叫连云港镇，虽属市区，但地处海角一隅，尚未来得及开发建设。

　　 路上，碰到一个西瓜摊，那些堆得小山一样高的西瓜被帆布覆盖着摆放在路边，瓜农拥着被子正酣睡在瓜堆旁的板床上。

　　 看到这些，我们的眼神立马拉直了。从新义集被撵下火车后，我们一路如惊弓之鸟，为了躲避查票和省钱应急，一直汤水没进，现在感觉是又渴又饿，那种虚脱的状态仿佛一位探险家刚刚徒步走出沙漠。

　　 我们三人直咽唾液，小辉盯着瓜堆一言不发，旋即，他猫着腰，蹑手蹑脚来到瓜旁，从帆布下摸出几个西瓜——竟又不急着离开，蹲在哪里，拍拍打打挑拣起来。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当时，我见那瓜农听到了动静，咳着披衣起身，小辉也察觉到异常，马上抱瓜就跑，我们三人撒开蹄子一路狂奔而去。

　　 气喘吁吁的地跑到僻静黑暗处，估计那人不可能再冒险追来，这时，小辉把瓜放在地上，一拳捶烂，三人狼吞虎咽，饕餮大餐。

　　 饱餐之后，恢复了精神，一路探寻着来到了大海的岸边。那里是一个悬崖，它的下面，能听到大海的波涛汹涌，只是夜色阑珊，黑黝黝地看不见底。

　　 我们只得激动地坐在悬崖上，任由一阵阵凉气逼人的海风吹拂着，一直等到天色放亮。

　　 这儿的海边不见沙滩，海岸上散落着一些大小不等的礁石，站在海边的岩层上，我们看到碧绿、清澈的海水里飘荡的水母、海星和海岸边各种五颜六色的贝壳、海螺，这些新鲜、可爱的小生灵叫人满心欢喜，让我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烦恼和疲惫。

　　 回来时，列车到徐州以西又查了票，我们用剩余的钱补了徐州至家乡虞城的票，平安到家。

　　 是金子到哪都会发亮，后来，“机灵鬼”小辉考上了军校，在新疆戍边二十年，期间，反恐平暴中两次荣立三等功，军衔升至中校团长。

　　 供稿：虞城县交通运输局倪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