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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黄河第一湾
 
 
修改时间:[2016/09/13 21:07]    阅读次数:[503]    发表者:[起缘]
 

  1、甘南草原篇

  行走在甘南草原,像走入一幅画中。

  这幅画的底色是绿,那种绿不是岁寒松柏、老树残枝般的黑绿,也不是树木参天、浓荫蔽日般的墨绿,而是一种翠绿,嫩绿,是新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是旭日朝阳的第一缕霞光,是冰川消融的第一滴水滴。那种绿,漫山遍野,汪洋恣肆,绿得让人心醉,绿得让人痴迷,绿得让人不知今夕何夕,恨不得扑上去,躺在上边,满地打滚,或者也像牛羊一样,啃一口,慢慢咀嚼、反刍,享受那种青草的芳香,享受那种高原阳光的味道。

  这幅画的远景是天,是云,天,蓝得那么深邃,云,白得那么洁净。大片的云,棉絮一样,雪花一般,漂浮在湛蓝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圣洁的白衣仙女,只能仰望,不可亵渎,无风也无浪,云就那么静静的悬挂在天空,好似存在了一万年,又好似要地老天荒般永远这么存在下去。在城市生活久了,见惯了灰蒙蒙的天空,乍一见到这蓝天白云,我仰着脖子,目不转睛,贪婪的看着,看得久了,仿佛自己也变成了那片云,自由自在的漂浮在天空,随意变换各种形状,白云苍狗,悠然自得。

  这幅画的中间部分是山谷、是溪流、是大片的青草地,以及徜徉在其中,无忧无虑觅食的牛羊,那些牛羊不是一只两只,不是一群两群,而是撒豆成兵,成千上万,从行驶的车窗中望出去,只见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黑点白点,缓缓蠕动在远处的山坡上,黑的是牦牛,白的是绵羊,偶尔有几顶白色的帐篷,随意的搭建在草地上,这是牧民游动的家园。草地上有清清的小溪,静静的流淌在草丛中,不到近处,根本发现不了它们的身影,在山顶的高处或者转弯处,经常有玛尼堆或者五色经幡,提醒我们这里已经是藏区。

  也去过呼伦贝尔草原,但那里的草和甘南草原的草截然不同,那里的草高而稀,这里的草短而密,那里的草需要“风吹草低才能见牛羊”,这里的草仅仅能盖住牛羊的脚踝,那里的草八月初已经开始枯黄,这里的草到了九月份仍然葱茏一片,相比呼伦贝尔,我更加喜欢甘南的草原,因为地处高原,这里的天更蓝,云更白,这里的草更绿,空气更清新。

  那年在兰州,朋友请我吃手抓羊肉,说那里的羊来自甘南草原,喝的是矿泉水,吃的是冬虫夏草,所以肉质格外鲜美,我当时只是以为是戏谑之言,现在我信了。

  2、天下第一弯篇

  山随路转,山路弯弯,车窗外不变的永远是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就是在这样一个下午,一个日落黄昏,我来到了位于若尔盖草原西南端的“黄河九曲第一湾”。

  这是一片寥廓,苍茫,雄浑的土地,视线所及,远接天边。

  黄河像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扭着她柔软的腰肢,踏着轻盈的舞步,从西部遥远的白云间,从黛青色的大山中聘聘婷婷、风摆杨柳般逶迤而来,路过高山草甸,在翠绿色的青草中缓缓流淌,摆出几个漂亮的s造型后,一个决绝的转身,折而向北,又渐渐消失在白云深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以前认为这是诗人瑰丽的想象,但在大自然的壮丽美景面前,想象是多余的,语言是苍白的,只需要如实描述就可以了。

  草甸上油菜花正在怒放,成片的黄色格外耀眼,一些紫色、白色的小花静静开放在山坡上,草丛中,有些顽皮的、俏皮的小姑娘将它们采摘下来,束成一束,或者挂在脖子里,或者戴在头上,时不时低头闻香;还有些爱美的女士,或蹲或卧在花中,摆出各种pose,将这山、这水、这碧绿的青草地永远留在了自己的背景里,也留在了心里。

  东边有一座小山,目测只有数百米,为了登高望远,爬山方便,沿着山脊搭建了木栈道,长龙般蜿蜒到山顶,游人如织,人头攒动,因为此地的海拔高度已经到了四千米左右,碍于高原反应,我本不想上去,但在“一览众山小”的美景诱惑下,还是一点点挪到了山顶。

  景色为之一变,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黄河宛若一条玉带,从群山中走来,在绿意葱茏的青草地打了几个节,又向群山中走去。云,大片的云,各种各样的云,有的就那么孤零零的一朵,闲云野鹤般静立在天空,有的则郁积成团,波浪般翻滚,凶神恶煞般扑向远处的山岚、大地,山川大地与云相接,立刻被笼罩在凄风苦雨中,其他的地方则阳光普照,云层接近阳光的部分,亮如白昼,背离阳光的部分则仿佛隐在角落里,暗若黄昏,有的矫若游龙,有的翩若惊鸿,有的静若处子,有的动若脱兔,瞬息之间,变幻莫测,大开大阖,气象万千,面对着此情此景,我豪情满怀千,激动不已,真想放开喉咙,大喊一声,“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大美无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斯如是!

  3、唐克小镇篇

  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骤然降了下来,高原上昼夜温差格外大,凌晨的温度最低可到零度左右,当晚入住唐克小镇,这是一个偏远的藏区小镇,位于川北,离青海不远,因为毗邻黄河第一弯,每到夏日,总有许多游客慕名前来,这里便热闹起来,小镇人口不多,只有一条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为低矮的楼房,少数卖土特产,其余是一家家的饭店,因为地处川北,所以口味也以川菜为主,主打菜一律是黄河鲤鱼。

  晚上的小镇比白天生动了很多,随着游人陆续从景区回到小镇,街道上开始有了车辆,有了喧哗,有了姑娘们轻笑的声音,夜色阑珊,灯光氤氲,白天清冷的高原小镇夜晚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我们选择了一家人多的饭店,要了一条黄河鲤鱼,鲤鱼养在后厨一个铁桶里,颜色呈银青色,身子不像内地鲤鱼那么扁平,有些圆而瘦长,等厨师将飘散着香味的鱼锅端上桌,我们迫不及待的品尝起来,味道那个鲜美,让我有惊诧的感觉,这还是鲤鱼吗?没有刺,没有一点土腥气,肉圆滚滚的,吃起来有点像鲅鱼,又有点像黄花鱼,但就是不像以前吃过的鲤鱼。据厨师讲,这里的鲤鱼所生活的黄河,温度常年在十度左右,生长极为缓慢,而且因为地处上游,没有污染,所以肉质细腻,味道鲜美,我不禁有些感叹,生活在这里的人真是太幸福了,西晋末年苏州人张翰在异地做官,一日忽然想起家乡鲈鱼的美味,立刻辞官回家,如果他要是品尝了这里的黄河鲤鱼,还会怀念家乡吗?

  高原夜沉如水,静寂无声,一夜无梦。

  清晨起来,拉开窗帘,我惊呆了,黄河就在我的窗户边上静静流淌,河面不宽,大概只有几十米,两岸野草疯长,灌木丛生,几棵不高的树木在晨光熹微中微微颤动,天上下着零星小雨,天色晦暗,天空凝重,空气中有湿漉漉的味道,周围一片静寂,黄河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从我眼皮底下流过。

  如果将黄河比作一个人的话,大概我现在所见到的黄河应该属于少年时期吧,它从草原中逶迤而来,纤尘不染,水质清澈,性格沉静而内敛;然后,从这里折而往北,进入黄土高原,在黄土高坡的沟沟壑壑中穿行,时而高山峡谷,时而激流险滩,水质变得浑浊,性情变得暴躁,这像极了一个人的青年;等到了三门峡一带,河面渐宽,河水减缓,经过了大风大浪,一颗狂躁的心始归于平静,这像极了一个人的中年;等到了我的家乡所在的山东地带,黄河已经像一个处变不惊,古井不波的老人了,见惯了惊涛拍岸,见惯了风雨如磐,没有什么再能让那一颗坚硬冷漠的心变得柔软,它缓缓地流入大海,涅??重生,走向永恒。

  突然想到北宋词人李之仪的一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李之仪是一个男人,却能用女人的语气写出这三分幽怨、七分哀怜的诗句,可见他的内心之丰富,也是个多情种子。试想,假若真有这么一对恋人,像词中所说,一个住在这里,一个住在黄河入海口,相距如此之远,要想见一面,别说在遥远的古代,就是现在又何其难也,也只有寄情于滔滔不尽的黄河水,抒发那一腔幽怨了,当然词中所说是长江,而黄河与长江又何其相似也。

  吃过早饭,步出宾馆,来到外面的小镇上,天已放亮,云幕低垂,呼吸一下高原清冽新鲜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小镇的早晨静悄悄的,游人大多还在酣睡,没有了昨晚的灯红酒绿,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寂寥,只有几个身着藏袍的老人在打扫街道,臃肿的身体像是被拖着一样前行,几只狗百无聊赖的在街边游荡,一群牦牛悠闲的迈向草原,一阵风吹来,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云层越发低了,天地相接,草原在视线里迷茫起来。

  一个亘古如斯,平平常常的早晨,相对于这个小镇,这片土地,我们不过是匆匆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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