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花的宿命 王增增 1 很多很多时候,宿命都会像秋风一样,一场雨过后,潜伏着降临,偶然一吹,就吹走了整个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兔兔说他妈妈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铁定了是想要个姑娘,要不然也不会让同学嬉笑着走过了人生的十九个年华,要知道,在来师范学院之前,他的外号满天飞,百变不离其宗的是都是跟女生有关的,至于是什么,无论我们怎么套话他都不肯说,但我们依旧可以说他这辈子离不开女人缘了,你看,师范学院漫天飞着的都是女孩,蛮有“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意”的味道,不过据他说,年少轻狂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师范学院的本色,只好委曲求全了。 但我对他印象一点都不好。 留着长发,一米八的个头,最关键是像我一样瘦瘦的,后来才知道,这里的瘦瘦的应该这样写——“兽兽”的,简直就是人面兽心嘛。 隔三差五的电话让我们明白了他有一个很烦人的女朋友,因为他们讲普通话,所以对南方城市的这个姑娘充满了好奇,电视里面不是演着南方的姑娘都是水灵灵的么,北方的汉子才是代表符号。 有一次寝室四个人相约要去电子城买一台dvd播放器,以解饭后生活的乏味,坐公交车兔兔居然提议说要逃票,虽然只需要一块的硬币,四个人愣是把不知道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游戏币投了进去,还兴致勃勃的高兴了好久,后来果断一想,游戏币还不是一块一枚,归根结底的是傻傻的娱乐,以致这件事才成了茶思饭后的乐事。 但我们从来不去ktv,小胖说他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的网吧,连厕所都是香的,步行二十分钟,公交站台经过四站就到了,我们说走就走,兔兔最乐意干这事,周五晚上通宵,每人收取十元,上网费七元,剩下的就买烟,我说我不抽烟,不抽烟就当亏了呗,兔兔跟我们说话总是那么的不屑一顾,亏就亏吧,谁说的眼前吃亏,后头好戏来。 只不过来了好戏的是兔兔,他居然在网吧泡了一个美女,只是长得很美,一个抽烟的美女。 我说,靠,你丫的真有本事。他说,逢场作戏。只不过我们还很小,根本不知道这场戏谁是演员,谁是人生。 2 故事很多,还来不及演绎。 我只是单纯的知道,兔兔考试挂科了,挂的居然是最不起眼的美术,他对我说,你不是跟美术老师关系不错么,帮我说说,我很奇怪的说,这也可以?他说你肯说就可以,我傻傻的问了学长,他们居然对我的举动噗嗤一笑。 迫于压力,我跟兔兔一起去了办公室,其实一点都不严肃,美术老师当然不在场,办公桌上摞着一沓子成绩单,我在门口放哨,兔兔急躁着拿着笔修改了成绩,万事大吉,我们兴高采烈地搓了一顿,意料之中的,我们就这样大二了。 这年的秋天来的意外的唐突,兔兔的女朋友也如约来了这座城市的这座大学,一切都像安排好的。 果真很漂亮,我们一举认为。 她叫白暮雪,生在一个冬天的早晨,人像名字一样,在这个浅秋里穿着白色的裙子,四爷说,要是有这么一个姑娘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一定会爱上的。因为外表爱上一个人,无非就是还不懂爱,被看懂的爱其实也就没有意义。但后来的事实说明,白慕雪完全不像中文系的大部分女生那样文静,那样安静,她是一个公主,一个典型的富家的公主。言外之意就是她家很有钱,单从这点而言,他俩果真般配。 后来有一次,我问兔兔,如果有一天白暮雪不爱你了,跟别人跑了,你会怎么做,他很冷静地说再找一个不就行了么,一个白暮雪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白暮雪站起来。我立马就想到了狗血的电视剧情节,富家公子、小三、钱… …但兔兔总结得真好,男人都他妈一个样,那时候的我第一次这样想。 我买了好多的书,开始喜欢去听讲座,在汾河岸边走走停停,只有兔兔,学会了早出晚归,学会了神龙见尾不见首,学会了夜不归宿,但抽烟喝酒我们向来都会,不用学*,对了,还学会了传说中的旷课,其实,旷课是一种装逼的体验,即使没事可忙,也会为了附庸风雅选择逃逸,这时候的点名册根本就是一种摆设。 突然有一天,兔兔跟门卫大爷吵了起来,原因是他开的车没有学院的通行证,门卫大爷忠于职守的操行这时候起了莫大的作用,等等,他开着车? 我说,兔兔,你从哪里来的车?他说,操他大爷的,我爸那混蛋,跟我妈离婚了,他说给我买辆车,补偿我。我… …补偿个毛线,该滚蛋就滚蛋。 我说以后可不敢说“草他大爷”,你们南方人怎么老喜欢操、靠、去什么的。 他盯着我看,你是个文化人? 我无语。 但我想说,我不是。 3 四爷带我去了药店门口,让我进去买药,我问他你怎么不去,他说他喜欢里面的那个姑娘,脸红,我说你还有这爱好呢?来吧,我去。他给我二十块,说是买金毓婷,我说你怎么病了,他说喉咙疼,我二话不说就进去,买一盒金毓婷,我那哥们喉咙疼,说着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四爷。 四爷瞅都不瞅我一眼。 说着,那姑娘瞟了我一眼,十二块五,给你。 我认为,没有良知的少年就是心理残疾的少年,那个时候的我就是,当然,这里说的良知是良好的认知能力。 我丫的居然不知道什么是金毓婷。拿到盒子出门的一瞬间,我懵了,上面赫然写着“紧急避孕药”五个大字,我给了四爷一拳头,他奶奶的你不是喉咙疼么,买的这是什么玩意。四爷狰狞地笑了一下,说,是兔兔,他爸妈不是离婚了么,昨晚没回寝室,跟白暮雪在外面… … 我一下子就懵了,停,之后的我懂了,但在这之前我只是听说过,身边还没有发生过,四爷说,他送药去,问我去不去,我说你去吧,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静静就是我们在这俗世不得不爱的粗鲁生活,静静就是我们走着走着蓦然回首原来耳闻的都在身边,静静就是我们一不留神厚积薄发的心头一热,静静就是师范学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以及车流,静静就是那时候我们翘首期盼着的未来… … 过了好久好久,兔兔几乎很少出去了,他学会了在寝室睡大觉,早餐不吃,午餐我们轮流给带,只有在下午才会满血复活,偶尔上课,我猜着他在想什么,却也没有问出来。期间白暮雪总会找他,她的出场远没有想象的花花草草特别的场景,他们也开始像普通的恋人一般,午后逛街,看电影,再普通不过。 兔兔生日之前,白暮雪约我出去给看生日礼物,我说,你们感情真好,几年了,她说高中三年,这里两年,五年了,我呵呵一笑,毕业之后你们会结婚,对吧。白暮雪没有说话,她最了解兔兔了,兔兔做的所有的流氓事她都知道,但她不说,也不怪。 有时候,不说不是默许,而是因为深爱,青春年少,除了感情我们谈过什么? 但,男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么? 我问兔兔,你们毕业后会结婚吗?兔兔看着我,依旧没有说话。 4 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些什么了,大学四年,我们没有换过寝室,兔兔好像比以前更加流氓了,微信摇一摇火爆出现的时候,我们大肆摇晃着臂膀,也就是依靠这,小胖林小夕摇到了音乐系的任红霞,只有我跟四爷,相依为命,小米手机风靡全校的时候,四爷换了手机,也就是这时候,我们拍摄了唯一的合照。哎,好像扯远了。 七月离校的时候,白暮雪哭得稀里哗啦,她头一次对兔兔说要让他等着,等他毕业了就嫁给他,兔兔摸着她的头,说七年之痒都过来了,傻瓜哭什么,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兔兔说的最肉麻的话。人就是这样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潜意识里,我突然感觉我们这几年真的白处了,就这一个小小的离别,非得一针见血得去争个你死我活,当然,眼泪是我们最好的表达武器。 真的是这样,什么样的性格就遇到了什么样的人,然后就会彼此恬不知耻的眷恋。 拉着皮箱,你往左,我往右,从此以后,我们天各一方。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傻,为什么谁都没有想过要留在龙城,但我们约定,至少一年要见一次。 有时候,男人也真是婆婆妈妈,瞎逼扯淡过了四年的光景,就好像留下了一生的毒素,比他妈的鸦片还带劲。 5 白暮雪的美好形象一直留在了我的脑海里,他跟兔兔说的那个等字也让我无比期待美好事情的降临,毕业之后,我们哥几个哼哼唧唧的建了个微信群,取了个名字很好听叫“白宫”,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大并且成熟,一年一座城市的聚会让我们见证着成长,我的胡茬刮了又长,长了又刮,稍不注意,思念就会长成一片茂密的森林。 四爷调侃说咱们班某某某姑娘暗恋你呢,我说我单飞这么多年也没见个所以然,兔兔说他对女人不敢兴趣了,他喜欢上了赛车,速度与激情,我安慰他说每次出车记得买高额保险,受益人写我,小胖林小夕选择了当老师,在一所小学干的风生水起,我开始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写点聊以慰藉的文字,有人看我就喜欢,有人喜欢我就高兴… … 年关将至,我们举身去了兔兔的城市,南方果真很热,冬天居然可以没有暖气,树叶绿到意外,他说他开车接我,我竖起大拇指给他点赞,在车站外面看了好久没有看到,原来是辆面包车,我诧异地看着他,我以为是辆“大奔”呢,他说都是车,代步而已,原来他变了,变得稳重了许多。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扯淡准则——永远都在变。 晚餐的时候,阿姨问,你们工作稳定了没有,结婚了没有……老生常谈的问题,长大的意义,有一多半就是生活。 我抬起头,问兔兔,你们呢,怎么样。 他说,还行,就那样,她当老师了。 毕业两年,我们都有了小肚腩,浑水摸鱼,开始肥头猪耳。可以看得出来,生活终究把我们磨得不再模棱两可,仔细一想,他俩在一起也有九年了,九年义务教育完成了哦,我们哈哈大笑,举杯,干杯,清脆的玻璃声告诉这个善变的世界,我们又恶心了一把。 6 又是秋天,兔兔说他要结婚了,我们欣喜着说要一起见证他的婚礼,那场我们期待了好久好久的婚礼,只是这次视屏,他说他很忙,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 我们三个相约,风程仆仆,穿过了太行,飞跃了黄河,再一次到了这座期许着的南方城市,接站的是他表妹,说她哥哥有点忙碌,回家的路上,我翻动着手机,跟她说,我这一生认识了好多人,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忘了,站在面前都不认识,但你哥哥跟白暮雪,我想我不会忘记。 我哥哥结婚的不是白暮雪。 我们都懵了,叫唤着停车,这,这倒是是怎么回事? 他们俩感情很好,但白暮雪不能嫁给我哥哥,她家里不同意,她有自己的使命…… 操他妈的使命。 白暮雪洁白的连衣裙再一次地出现在了我脑海里,它随风飘动,宛若天仙,她面容煞白,透漏着一点无辜和挣扎。 手指无意滑落,屏幕上狗尾巴花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