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似乎下了一整天的大暴雨。人的心情也随着这几近疯狂的大雨而暴躁郁闷起来。我坐立不安,顺手撑起一把伞,把自己往雨中送去…… 早晨温暖的阳光、傍晚美丽的夕阳;早春绵绵的细雨、冬日白白的雪花,这一切,都让人流连忘返,爱得痴狂。 我爱我的家人,我爱这个四季变换的世界。如果我的儿子还活着,那该多好!不知怎的,我又想念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来了。 这雨下的正是时候。难道是猛烈的暴雨勾起了我的伤痛?此刻,伞外是雨倾的世界,伞下是泪奔的我。一个人若有伤心欲寻发泄之地,我想,逢一个雨天,寻一处雨景,然后尽情的将心里的伤感呐喊出来,天地动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方式。 五年前,医生告诉我,说我怀孕了。全家人喜出望外,最高兴最期待的莫过于女儿了。那时候,女儿在读高中。 女儿说,她同寝室的同学里,就她是独生子女,别人都有弟弟或妹妹。别人每当幸福满满地谈起自己的弟弟或妹妹时,女儿说,她就特别特别地羡慕。 一日早晨醒来,女儿搂着我的脖子,说:妈,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也有一个弟弟,我牵着弟弟的小手,真的好开心…… 所以,当女儿知道她真的将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时,她便迫不及待向室友们宣布,她也要做姐姐了! 母亲说,我这次怀孕的喜好跟怀女儿时完全不同,所以预言我这次怀上的一定是个男孩!哦,这么说,我将拥有一个儿子啦!有儿有女,便是一个好字,这是多么三生有幸的福佑啊! 可是,造化弄人,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那年年底,我小心翼翼怀着肚子里的儿子,儿子接近三个月。同年,婆婆大人去世。那时候,女儿上的是市里重点高中,我在市里租房陪读。先生汪大郎在外打工。年底,一家人才得以团聚。 我们来自农村,农村人更讲究过年这玩意。这年更是特别,大郎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他说这个年必须回老家过,因为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的早上,我们全家人必须都去祭拜婆婆大人。 我说,可不可以在市里过年?可不可以跟婆婆大人“商量”一下,迟点再回去“看望”她老人家?我近乎哀求先生。我摸着我的腹部,我说我晕车,我怕长途颠簸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我说我们好不容易老来得子,能不能“不孝”一回,以确保儿子的安全? 先生什么都好,但他有时候就是固执己见。一旦固执起来,就容易黑白不分,我的某些建议对他而言就是放屁。因为他的"愚孝”,我的儿子没有了……如今,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都已经于事无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先生,与其恨他,不如多一些宽容,多一些爱怜。不管怎样,他还是我孩子的父亲,还是我生命里同床共眠、同甘共苦的至亲至重的男人。 生命中,有些伤口只能独自捂着。 倾盆大雨可以洗尽人世间的一切污浊和伤痛吗?痛失过孩子,才真正体会到鲁迅笔下那个祥林嫂的悲哀和无助……我的“阿毛”也没有了!但我却不能与谁去倾诉。纵有万般思念,只能与风雨诉说,纵有千种痛苦,只能搁浅在心底。 那一次的长途,是刻骨铭心的一次长痛。我终究拗不过先生,我们叫了出租车。在车上,我就感觉不适。到乡下老家后,我下身早已见红。当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先生又匆匆把我送到县妇保院。 最终,医生拿起了手术刀,将我的儿子从我的体内一刀一刀的刮下,那个医生一刀一刀的刮走了我的儿子…… 那个医生冷冷地说,我的儿子没有了心跳,说我为什么不卧床休息?还坐什么长途汽车?我独自躺在病床上,我独自流着眼泪。 那年的年三十,我独自一人在冰冷的医院里度过。窗外沉浸在过年的喜庆里,窗内的我煎熬着地狱般的日子。古来万事东流水,一场欢喜一场空!就这样,生死两茫茫,我的儿子去了天堂,我的女儿倍受打击。我给儿子取了个极为漂亮极富意义的名字,居然没有用上…… 人生总是充满大喜大悲。好在这一切都已过去,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切都不能太强求。珍惜拥有的,淡忘失去的,便是最好。 然而,人是一个矛盾体,往往会自我安慰,又自我纠结。如这变幻莫测的天空,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又阳光明媚。雨,渐渐小去,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许多。 曾经与我擦肩而过的儿子,只当是我曾经拥有过的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吧。 儿子,若有下辈子,我们再相约做母子,好吗?儿子,若有下辈子,我们再约定彼此不离不弃!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