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冰箱库存许多菜所以本周决定不吃食堂了,放学时顺便去市场看看买点蔬菜什么的,刚要回家电话响了,是一我做了特别记号的电话——年少时的挚友梅打来的。一接通电话就听见梅叫我:“抬头,你抬头,我看见你了,我在车上……”车已经开过市场路段,但我依稀能看到身子探出车窗的梅,我一再叫她下车,即使是吃顿午饭再走也好,可是梅还是说要赶回去给孩子做饭下午还想去上班就没有下车。 说起梅,老家人印象都很深,因为在几十年前我们都小的时候,梅有一个很好的家境。梅的祖父是我们村供销社职工,梅的父亲也是,别的不说,光看村里宰猪的时候村民们都挤破头想买点肥肉熬油,只有梅的祖母是挑瘦肉下饭的。梅的家就在我们家下面一座老房子,据说这房子是从别人那里买的,因为梅的祖父原籍是另一个村子的,来了我们村多年就迁家这里,村民们都很欢迎,还都在心理对她们家怀着一份敬意和友好。没过几年她们家又在我家上面建了一座新房子。他们家新房子门前就是一条很小很小的溪流,我们一群小屁孩每天都要到这小溪流玩水有时也洗菜洗衣服,有时候我们做完这些还坐在梅家门口的石凳上玩耍,但几乎不敢走进门去。我不知道别家的小孩怎么想,而我如今依然记得当年自己总感觉这是一干部人家,可不敢轻易跨进去吧。 跟梅成了姐妹一样亲的好朋友是一次巧合。那是暑假的一天,我跟了堂哥给下党供销社“挑担”,早上一担到下党已经是中午,梅的父亲留我们吃午饭,那年梅的父亲就在下党供销社供职。用午饭的时候,梅的父亲问我读什么了,还说梅今年也要去平溪读初一了,于是我们就相约到时一起去注册,于是我们就住到了一起。因为我的姑丈在平溪供销社工作我就住在他们家的杂物间,而梅的父亲是供销社职工就在那要了一间房住,后来我干脆住到梅那间去了。梅在供销社食堂吃工作餐,我则把饭寄供销社蒸,自家带咸菜吃。但那一年梅的每一顿饭都拿回房间吃,她把她的那饭菜给我们俩一起吃,她也吃我带去的咸菜。梅的父亲给了她不少的零用钱,梅就拿着买面包啊什么的当点心,记忆中梅每吃一块面包都是她一半我一半的。每天我们除了上课时间坐在各自的教室别的都在一起,我做作业她也做,我晚饭后匆匆跑向溪边晚读,她也拿着书跟着,只是奇怪的是当年她的成绩是相当差的。多年后问起,她才告诉我当年她就是跟在我后面装模作样的,作业几乎做不来,拿着书却看着我后背她发呆的……所以一年后我上了师范学校读书,而梅便不再继续读书了。梅去学照相,梅又去学做衣服,梅还开了小商品店,但都好像没做成什么。 梅的父亲是个有头脑又特别能吃苦的人,除了做好供销社的生意,还拿各种商品到邻村去卖,那几年真的赚了很多钱,于是她们家就又在平溪建了新房子。每次放假,梅早早的给我写信,让我回去先去她家住上几天说上几天几夜的话儿。每学期梅都要来学校看我至少一次,有时候来给我照几张相,有时候来带我出去吃好吃的,有时候还给我钱,我不要她就偷偷塞我换下的鞋子里…… 三年后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是梅提着行李陪我去了那所乡村小学的。以后的很长一段岁月,我们一直在一起,结婚,生子,我走过的每一个重要关口梅都惦记着。只是每当梅告诉我一个有好感的男生最后都没有谈成……终有一天,梅把一个男子带到我家来叫我看(就是他后来的丈夫)。当时我气得不愿多看那人一眼,就凭感觉,真的真的配不上!梅的母亲也给我打来电话让一定劝梅别找错人走错路,可是不管怎么说梅还是嫁给了这个人。真的,即便是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也不愿多看这个人一眼,在我看来就是因为这个人让我心里最好的梅从此过上窘迫,贫苦,还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真的没法解释,一个家的败落竟是这样瞬间崩溃的,梅的父亲迷上赌博,而且赌术极差,用我们那里人的话说揪住梅的父亲赌钱就是“杀肥猪”。当梅家里人知道这事家里几十万已经输光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可是就是这样大家还是拉不住梅的父亲,后来平溪那座房子也是别人的了,再后来她家开的商店也开不了门了,再再后来梅的娘家一家都躲到外省卖报纸了……这样的变故给梅带来的是什么我永远无法名状。梅跟着她的男人进了山旮旯,开春了喊腰痛要进补,秋收了到处凑钱做生意……一年又一年,梅的男人每年都说明年一定一定怎样,梅则自己拉扯着孩子去县城做工。 这几年因为儿子在读高中,我一门心思跑宁德照顾儿子,甚至有一段把梅给忘了,即使有时不经意间想起来,也是在心理生她那极不顺眼的丈夫的气一番便罢。可是终究还是没等儿子高考后,我便忍不住跑去梅家住两天,还跟以前一样一起吃一起睡,只是聊的话题已经不是当年的了…… 上次有急事去县城有,临回来了还是让老公把车开到梅打工的地方看一眼,老公说梅老了,头发怎么都白了,那样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