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住在东街的姑娘,他是住在西街的公子。东西街之间隔着十里青石板铺就的长街。 芳菲初落笙歌起 她在一个雨天里撑着橘红的油纸伞从青石长街上走过,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落花,怜惜那落花的魂与梦。烟雨蒙蒙,有如花美人持伞而过。他立在藏书楼的檐下,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于不经意间发出的声响惊扰了佳人,惊醒了这一个美丽的梦。在那一刻,他希望自己是她手中的油纸伞,为她遮风挡雨;他又希望自己是她脚下的落花,惹她怜惜,动她情思。 族兄在旁边拍了拍他的手臂,笑着打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引得他红了脸,赶忙低下了头,再抬头望去时,姑娘已走远了。 得逢佳人,他欢喜;不得与佳人相识,他惆怅。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他无意识地念出这句诗,当即引得族兄皱眉,“不妙……不好……”他只是默然。 “不妙”是因为仅是一面之缘,他便情根深种;“不好”是因为这场爱恋还未开始,他便说出如此不祥的话。 族兄忽又笑了,“其实,你们也不算不相识,你住西街,她住东街……”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如果我们也有这样的缘分……他暗暗地想。 再见时,是在一个夏日的暴雨天里。她在凉亭内避雨,他从雨中狼狈而来。姑娘怜他窘境,赠了他一方锦帕,他偷偷地将锦帕藏入怀中,如获至宝。分别时,他大胆地唐突了,“柳姑娘,我们……还能再见吗?” 他是韩姓书生,才名远扬;她是柳姓丽人,名动一方。 她是怔了一瞬的,随即笑道:“韩公子,东西街本相隔不远,你切莫将这十里长街当作天上银河……” 才子佳人梦,待嫁女儿心。 这一年,他十七岁,她十五岁。 十年一觉烟雨梦 烟雨为媒,锦帕定情。 他本该上门提亲的,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让姑娘虚等了一年。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该为男子连承诺也没有的情意耗尽光阴。 她在十六岁这年嫁给了邻镇姓王的少爷。 十里红妆,一生姻缘。 王姓少爷穿着新郎服骑着高头大马将他的佳人从十里长街上娶了过去,她坐在花轿里,落了泪,那些情和女子的绮梦都是存在过的。可是,直到她上花轿的那一刻,他都不曾出现。 她檫干眼泪,微微一笑。从此,她便是别人的妻了,她要将过去的一切都忘掉……她只会爱她的夫。 他从转角的“避轩居”里出来,神情抑郁地望着远去的花轿,说不出的一往情深。待花轿看不见了,他又俯身捡起地上的红色花瓣,抱着残损的梦,哭他逝去的爱。 转眼十年,一梦沧桑…… 岁月静好?f安稳 又是三月,有风,有花,无雨。 她和夫君并肩走在夕阳西下的长街上,她倚着夫君的手臂,笑着说起少女时的长街梦。“我喜欢走在雨后的青石长街上,数着满地的落叶,猜测……”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每一步,都是不同的风景;走一回,便像是走过了一生……尤其是在三月的时候,那满地的落花,在朦胧的烟雨里,飘渺得就像一个梦……虽然易碎,却美丽得让人心醉……” 夫君抓紧了她的手,带了一点强势,眼里的笑意却是温柔可亲的。“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骑马行过这长街将你娶了回去,而你坐着花轿行过这长街来到了我身边……” 闻言,她笑颜盛开如花,眼里漾出动人的如水柔情,偎紧了夫君。 此生得你相伴,是我之幸。 此生有妻若卿,是我之福。 夫君低头望了她一眼,化不开的柔情爱意尽在那低头的一望之中。 待这对璧人走远了,他才从藏书楼里出来,一如当年,无言地痴望着她在蒙蒙烟雨中持伞而去。许久之后,他转身,族兄站在门前笑望着他,“原来,你还未对她忘情。” 他开始笑,一派书生的温柔。“兄长,那又如何呢?如今她身边有了托付终身的良人,我也有了要一生呵护的妻儿。过往种种,只是这十里长街上的一场烟雨梦。” 他向族兄道了别,转身朝另一边的“避轩居”走去。那里有等他的妻子,盼他的孩儿…… 她和他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她和夫君是“梧桐相伴老”……这人世间的真情挚爱就如同仙家的世外传说一般,美丽动人。 都很好很好…… 如今,他和她的岁月,俱是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