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水走丢了。它不记得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也不记得走了多久,更不记得回去的路。它只记得睁开眼看到的橘黄色的光线,很温暖,在它的晶莹剔透的肚子上反射出亮闪闪的光。它分不清那是日落还是日升时分,或者是黑夜中的电灯。 一开始它是沿着一个光滑的斜坡往下滚动的,然后经过了弧形的山坡,陡峭的悬崖,应该还有广阔的平原吧,速度太快,它来不及一一记住路线,反正等它反应过来,好像已经走了十万八千里了。它想是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因为它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圆圆的肚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捋一捋肚子,顺便捋一捋思绪。已不记得来时的路,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之前走过的那么多路程,它都是被一种力量给拖拽着,或者牵引着,或者推着赶着,稀里糊涂的就往前冲了。现在它终于有了决定自己前进方向的权利,却迷茫了起来。 我是一滴走丢的泪水。也许是别人把我弄丢了,也许是我自己笨走丢了,这是有区别的,它想。那么我是该找到回家的路吗?也许丢了我的人会因为看不到我而着急吧。可我走的如此仓促,连自己家长什么样,丢我的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啊。难道是之前被摔到那片悬崖下面给摔失忆了么。它舔了舔嘴唇,涩涩的,咸咸的,冰凉冰凉的。然而这并不能使它回忆起它想知道的。 可是它还是倔强地,转过身,往来的方向走去。只要往来时的方向反着走回去,就一定能到的吧,说不定会有人在路途认识我呢。眼前是一片黑暗,远处隐隐约约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闪烁。往有光的地方走,肯定错不了。它高兴地肯定自己的明确判断。而等它走到了灯光的来源处,发现那里有很多路灯还有霓虹灯,一片残缺不全的发黄的叶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它有礼貌地跟叶子问好,然后问:“你认识我吗?哦,或者你见过我吗?”说到后面它的声音渐渐变低,因为连它自己都觉得这话好奇怪。叶子翻了个身用瘦巴巴的声音说:“我没见过你。你是谁啊?”泪水满脸失落只好悻悻离开。它一路走,一路问路边的小草,路边未开的花苞,甚至是经过的一只脏兮兮的小野猫。可是没人认识它,也没人见过它。难道是走错了路?它一边忐忑着,失落着希望着又失望。然而脚步却不肯停。后来,它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凉,疲惫压着它,让它举步维艰。看来,我是再也回不去了吧。毕竟我是一滴走丢的泪水,它开始默默哀叹。 直到东边露出一抹白色,然后橘色的光开始温暖大地。它停了下来,正好看见一片被晚风吹落的花瓣坐在一片湿润的泥巴上。它轻轻地跟花瓣打了声招呼,花瓣示意它也坐下。“我见过你”花瓣说,“那天我正在准备开放,而你正好经过,但是很快就滑走了。”“真的吗?”它有点难以置信,“那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哦,我想你是从天上而来,因为有很多跟你长得很像的人都说是自己从天上而来的。”这时候,橘色的光照到了它的脸上,它觉得很温暖。就像最初的那种感觉,让他沉醉。他想他终于要回家了。在五颜六色的光晕下,他变得轻飘飘,轻得开始打着旋儿往上升。“我终于回家了。”他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他永远不会知道,它只是某种情绪的结晶体,流出来的泪水是没有人收回去的。没有人会在乎一滴泪水的去向。还好它并不理解无处可归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