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坠地的那刻开始,宿命的指针就开始以我为圆心不停的旋转了,似乎是要启动生命之轮,碾碎我前世的残存的记忆。很多次,我都想摆脱宿命的纠缠,爬上生命的堤岸,对着浩瀚无际的苦海倾诉我心中的苦闷。但我不能,时间在倒退,我的皮肉在腐烂,人们的信念在燃烧。我颤颤巍巍的从起点无奈的回头,身后,没有嫣红的鲜花,没有窜动的绰绰人影,只有一片苍凉任我舔舐。可我不饿,我的肚子里满是生命之水,它们是我血液的源泉。就算我将来舍弃一切,漫过了生命的堤岸,我也会用我干瘪的肠胃温暖它们僵硬的身体的。 生活中,我也许是一叶孤舟,在斗笠下聚精会神的垂钓着姜太公的鱼。鱼竿长长的直指天空,细细的线丝绑着锋利的鱼钩,等待着那只受够了姜太公折磨的鱼。我想它是美的,一片片的鱼鳞紧紧地裹着鲜嫩的白肉,滑溜溜的鱼鳍左右摇摆着,把我的渔翁梦搅碎了,把我隐世的想法打乱了。它应该还会有一条尾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我眼里昏暗的光芒。虽然它如此美丽,但是,它愿意和我一起漫过生命的堤岸吗? 不,那只愿意被我垂钓的鱼不会愿意的,我的鱼篓里曾经容放过姜太公的鱼钩。那根直直的鱼钩会穿过它漂亮的鱼鳞,捣碎它纯洁的灵魂,刺破它的鳃。它应该呼吸,大口的为游过浑浊的污水而养足精力。只有这样,我的鱼钩才能成全它生命的奉献。到那时,它会清楚地知道这里的水比姜太公鱼塘里的水要清澈上几倍。 糟了,我曾经在这水里洗过脚,吐了一口唾沫,如果它的鳃未能过滤尽我的唾液和我脚上的汗液,它会不会掉头而去,从此再也不来为神圣的鱼钩献出自己低贱的生命呢?也许从那之后,有所觉悟的它会放弃自己的信念,重新选择新的方向,兴许它会为一只蝌蚪无怨无悔的献上自己的生命。如果这样,我的灵魂将永远沉睡在鱼钩的寒冷的光芒中,再也无法刺穿鱼雪白的皮肉,再也品尝不到鱼血那浓浓的腥臭味了,再也不能让鱼鳞映射出我疲惫的面庞。要是这一切都不幸发生了,那我的生命就只能在生活中慢慢地衰老成一个堤岸,阻挡我灵魂升华的方向。 或许用另一个方法,那就是跳入刺骨的河水中,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鱼钩,作为饵料,引诱它的到来。我的肌肤会散发出事物的香气,众多的浮游生物会围绕着我的身体旋转,守卫着我脆弱的肉身。它们相互摩擦身体生出的温度维持着我的心跳,我吃力的蠕动着身体,像蚯蚓一样蠕动。这时,一只鱼钩划破平静的水面,落在了我的身前,此刻的我生命之水已所剩无几,肠胃里只剩下胃酸和唾液了。我把嘴尽力的张大,准备一口吞掉鱼钩上的鱼。这是一只美丽的鱼,几乎和我想象的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它的鳞片光泽暗淡,照不出我生命的颜色。 饥饿难耐,再也无法忍受这赤裸裸的食物诱惑了,我流着口水,润滑了我溃烂的口腔,滋润了我干涸的泛黄牙齿。我鼓起腮帮子,用力的磨着牙齿,上下牙齿似乎要分出个胜负才能罢休。我再也没了耐心,吐出一口唾沫,一口将鱼钩上的饵料咬住,并不停地咀嚼。待厚厚的嘴唇被鱼钩刺穿时,我才放慢了丑陋的咀嚼。这时,我放佛听到岸上有人在大声地惊叫道:“钓到大鱼了”。我慌忙吐出鱼钩,可为时已晚,鱼线用力的往上蹿,把我的整个身体都扯了上去。我的头浮出了水面,湿漉漉的头发不停的滴着水,臃肿的嘴唇汩汩的流着罪恶的血液。血液的味道酷似我记忆中的鱼血味道,腥臭又可口。我用舌头不停的舔舐着,然后和着唾液一起吞入肚中。 我沉浸在血液的味道中,早已忘了自己身处险境。当饥饿之意慢慢从我的大脑中退却之时,我才意识到有一颗鱼钩还深深地陷在我的嘴唇中。我吃痛不过,竟然用牙齿紧紧地咬着鱼线,鱼线似乎是金子做的,差点崩断我的门牙。我抬起头,怒目圆睁,却发现岸上空无一人,只有自己斜插在沙滩里的鱼竿,大风呼呼地刮着,把用力的牵扯着鱼线。恍惚的我终于明白:原来是风在垂钓我,原来是我自己在垂钓自己。 清醒的我非常清楚那条我等待的鱼不会再来了,它应该是把生命献给了那只莽撞的蝌蚪。不知那只蝌蚪用什么使它屈服了?难道同样是生命?难道它们已经漫过了生命的堤岸?不,生命的堤岸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我还要在堤岸上种上一片森林,覆盖这荒凉的大地。 为了漫过生命的堤岸,我可以舍弃自由,可以舍弃灵魂,可以舍弃生命。难道我不是那条鱼?难道我不是那个垂钓者?难道根本就没有生命的堤岸。我泣不成声,滚落的珠泪和鼻涕滴落地上,汇聚成一滩死水,缓缓地向前漫延。我蹲下细看,发现一只蚂蚁被在死水中拼命挣扎。 我笑了笑,拔掉鱼钩,头也不回的离去。因为我坚信:那只被淹死的蚂蚁曾居住在我生命的堤岸上。 二零一二年十一月六日,成都,竹鸿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