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我有近六年的时间没有在四月回到老家了。记忆里，四月的时候，院子里会落满柚子叶，柚子叶掉落地上，铺满了一地，不是那种秋天里的黄，而是仍旧带着绿色。空气中夹杂着柚子花香的味道，雪白的花瓣开满了院子。天空时而蔚蓝，一尘不染，时而春雨淅淅沥沥。或许这就是家乡春德味道，我记忆里最美的春色。

　　 今年四月，没有算好行程，本打算来一次*水-武隆-酉阳的说走就走。但当真的开始假期的那天，我说走就走的是我的家乡。

　　 虽说年年都还是回家的，可是每一次回去给我的都是激动，像似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却又在我心里深深的发芽，茁壮成长。

　　 我在四月回到你的怀抱。

　　 绿色仍旧无边。已经过了桃花李花朵朵开放的季节，残存的梨花的花瓣还挂在树上。似乎等着我看一眼，便掉落春泥中。冬天掉落叶子的树，已然长出嫩绿的新叶，枯黄的野草中冒出小草的身姿。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好似出来相看离家已久的归乡人。然而时间似乎又那么久远，显得陌生，一个个都害羞的藏在枯草的后面。

　　房前的槐花开得正艳，全是花朵的枝干上，没有一片叶子。远远望来，就像哪家富有的家庭里的精美的灯饰。显得格外的高贵。风吹过，花朵簌簌落下，好不美丽。落在地上的颜色已经干枯。我拾起一两朵新掉的槐花，蚂蚁在上面，有序的忙着。抬头看看树丫上，蝴蝶蜜蜂嗡嗡飞舞。让我想起了槐花蜜的味道，辛苦了蜜蜂。

　　 屋后的竹林，像似突起的义军，趁着主人不在家，便疯狂的扩张底盘。好似小时候的我，没了父母的看管，漫山遍野的风跑。稀稀落落的阳光穿透竹林，落下斑驳的影子。好似阳光从来就是这个样子，隐隐约约，和我捉着迷藏。掉落地上的竹叶，已然发白，快要融化成泥土了。春生的竹笋，露出尖尖的脑袋，像似调皮的小孩，趴在地上，玩着泥巴。

　　 小时候和我玩耍的小伙伴，已然长大，为着前程，各奔东西。只有我，还有当初的情怀，只是昨天已然成了故事，而我成了活着的故事。陪我玩的不在是故事里的人，而是这些绿草和嫩芽。

　　 回家重要的一件事情是给婆婆上坟。

　　 穿过竹林，来到婆婆坟前。还好二月才回来上了香，没有什么杂草。只是我倒对这次清明显得隆重，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清明回家祭祖。小时候没有什么概念，长大了的这几年也是在外面东奔西走的，清明也就离我远了。

　　 一个人，蹲在婆婆的坟前，诉说着这些年的往事。虽然不曾见过她老人家，倒也觉得亲切。话话家常，讲讲工作。也许这些都只有我才能做出来。我是一个时光过客，别人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自己。坟前的万年青，一年比一年的粗壮。像是婆婆的乖孙，细心的替我们守护着她。只是四十几年过去了，依然无法找到爷爷的下落，如果可以找到，哪怕千山万水，哪怕已经是白骨一堆，我也会不远万里，去将他带回来，埋葬在婆婆身边。家事，想来总是伤心的。

　　 看看时间还早，就又向着远处田野的方向走去了。每次回家，我都会一个人去那些田野，去走那些我曾走过的路。这是我祭奠过去的方式。

　　 田野一片春的样子，注满了水，等着五月初，农民插入秧苗。田坎上的则耳根，越发的红艳，用手掐掐，已经老去了。三月种上的玉米苗，在风中伸着小手，向我打招呼。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花，默默的开着，在着四月的阳光下，斜搭着脑袋。让我想起了午后我在办公室的场景，怎么这么像呢？

　　只是在着农忙时节，农田里，山坡上都没有几个人。年轻的人都出去了，去了城里买了房子；剩下的老弱病残，留了下来。家乡老了。

　　四姨婆站在路口，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就两个小时了。然后她就像我从没有离开过一样，又和我唠叨起来了。说小怀阿姨就快不行了，问我去看了没有，我说没有，我妈上周才去的。然后她又说人已经从医院里拉回来了，看来快是不行了。这个时候我除了感叹，还有什么呢？生命是自己的，年轻的时候，不管如何我们都要照顾好我们的身体，你生了病，没有一个人替你承担，倒还是伤了众人的心。这样想来，好似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可是又能怎样呢？我们除了去探望，除了去吊念，再多的钱也无法挽回。既然历史已经教给了我们那么多，为什么一个个还是不听呢？我笑着说，还是四姨婆长命百岁。的确，虽然已快九十了，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对呀，她的生活态度就很好呀，在她心里，人要不停的运动，没有谁可以靠得住，为自己而活才是真的。

　　 这又让我想起刚刚我路过的姑婆的门口，她已经九十好几了，依然一个人生活着。虽然有儿子女儿，但是都不是那么孝顺。一个人煮饭洗衣，还种菜什么的。除了听力不好，什么都好。想想也是，听那么多干嘛，世人说的大半都是废话，一个人老了，少了听觉，倒也活得自在，活得安心。

　　 一不小心，看见我面前飞着黑色的东西，像蚊子，又不像我见过的蚊子。我便忙着问表叔婆这是什么东东。她说这是蚊子，我说蚊子怎么长这样了，她说基因变异了。这句话倒是把我吓着了，家里的蚊子基因都变异了。要是通过它传染了什么疾病，又是什么后果？这样想来，我便更觉得人类的可悲是自己找的了。乱撒乱喷农药；乱用转基因的种子，最后的下场又害 了谁？还不是害了自己。可是人到死时，我们总是把所有归根于命运，归根于上帝，可有真正想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也只有悲叹了。

　　 一个人，坐在屋门口，不想离去，本想着在家住一晚，可是行程突变，也只能这样静静的坐着，守候一阵了。闭着眼睛，天空中都是鸟声，空气中有着柚子花香和槐花的香味。睁开眼，一片明亮的色彩。我多想，可以这样，安静的生活在这里，可惜，命中注定，我不属于这里。

　　村庄还是那个村庄，味道没有变，变的是四月的我。

　　启程，收拾了东西，望了一眼屋门口。一切都未变，只是那面时空镜子里，没了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