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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那个难忘的冬天
 
 
修改时间:[2016/04/09 23:07]    阅读次数:[454]    发表者:[起缘]
 

  好像是95年的冬天,我们接到一个大单,莱芜某钢厂要上焦化厂,炼焦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煤气正好用来给市民做气源,那时家家户户做饭都要用灌装的石油液化气或者蜂窝煤,很不方便,这在当时是莱芜市重点工程,市长许诺,要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让莱芜市区人民吃上用煤气煮的饺子,市长的海口夸下了,下面的人忙成了一团粥,盖因时间太紧,离春节只有短短不到一个半月,我们的仪表正常供货期就近一个月,中间还要安装调试,合同一签,我头都大了。

  马上紧给厂里负责下订单的内勤周燕打电话,让她帮忙尽可能优先排产,电话打过去周燕好像不太高兴,我再三询问,周燕才期期艾艾的道出原委,原来我前一段时间去西安厂里办事,没什么可拿,给销售口上的几个弟兄一人带了两袋海米,那时交通不便,物流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在内陆地区,海米还是稀罕物,一时疏忽把周燕这茬给忘了。有天他们几个凑在一块吃饭,不知谁提起此事,说来说去,就周燕一人没有,周燕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我一听这个赶紧赔礼道歉,周燕不依不饶,“小王你说姐对你怎么样?这些人里面我给你出的力少吗?哪次订货你不都是急急的,为了你的单,我把其他用户的订单都往后推,为这,杨科长上次还说了我一顿”,“是,是,我知道“,”姐是为了你这点东西吗“,”不是,当然不是“,我唯唯诺诺,不敢多言,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对再惹着她,周燕那小嘴舌灿莲花,我岂是她的对手,再说这事我做得确实不妥。周燕岗位看似平常,其实很重要,每天厂里订单那么多,根本生产不出来,只能往后推,一个月是它,两个月也是它,亲疏远近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小姑奶奶啊。周燕依旧怨气不消,又发了一顿牢骚,最后我再三赔不是,说好话,并许诺下次去给她买一大堆零食,周燕这才偃旗息鼓,转怒为笑。放下电话,我摸了一下额头,汗都快出来了。

  二十多天后,仪表陆陆续续到了,我和张斌被安排到了工地上,其实我俩都属于蒙事的主,喝喝酒签个合同没问题,对仪表安装调试却一窍不通,但厂方要求必须有我们公司的人在场,万一仪表质量有问题好及时处理。焦化厂厂长姓孙,四十来岁,是一位平头圆脸的中年汉子,名字听起来很响亮,叫孙铁钢,大概他父母能掐会算,知道孩子将来会从事这个行业,所以刚一生下来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孙厂长以前是鞍钢的一位车间主任,因为和分厂厂长不对眼,一次酒后把对方打了,厂里要给他处分,正在家里停职反省,恰在此时,莱芜这家钢厂去那里挖人,他借坡下驴,把原来的单位给炒了应聘到这里。孙厂长是典型的东北人,人如其名,粗喉咙大嗓门,脾气暴躁,说翻脸就翻脸,我一开始很怵他,见了他都躲着走,后来发现这人是个顺毛驴,只要顺着他,说几句好听的,也不难处,再往后发现这人好酒,在酒桌上很豪爽,几场酒一喝居然成了朋友,开始称兄道弟,再往后就顺了,工地上没人敢为难我们。我们的仪表经过长途运输,多次装卸,难免磕磕碰碰,但只要不是大的质量问题,能用的都给用上了。有一次在主控室,有个操作工嫌我们的数字仪表屏幕太小,不像以前的指针式那么直观,孙厂长张嘴就骂“你懂个鸡巴,给你整个洗脸盆那么大的,整天挂你脖子上行了吧。”那位操作工嗫嚅着,没敢再吱声。

  有了孙厂长这层关系,我和张斌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整天傻乎乎的泡在工地上,时不时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就是了,闲得无聊,我们俩便去厂外面一家台球厅打台球。那时中国大地上正掀起了一股台球热,这项原本在英国上流社会风行的运动来到中国后,摇身一变,成为一项广泛传播的大众娱乐项目,从三四线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到穷乡僻壤的旮旮旯旯,不管走到哪里,只有有人的地方,总能看到几张破破烂烂的台球桌,一群不三不四,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散落在四周,他们有的是辍学的中学生,有的是无业的混混,有的是失意的中年男人,叼着烟卷,乜斜着眼睛,故作神气的挥舞着球杆,嘴里还时不时骂骂咧咧。

  我那时也正属于打台球上瘾的时候,我家住在高校里,学校里有十来个台球爱好者,其中有几个是关系不不错的朋友,他们每天聚集在工会的台球桌旁,切磋技术,交流心得,我因为水平低,上场打不了几杆就被他们轰下去了,鲜有能过瘾的时候。愤愤不平之余,为了尽快提高球技,便经常去老干部活动中心,和一帮老头老太太操练,他们水平尽管有限,可我也强不到哪里去,我们彼此般配,倒也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台球厅位于工厂附近一排平房中,周围是杂货店、小饭店,小卖部,房子面积不大,二三十个平方,摆了两三张台球桌,桌子好像是二手货,桌上的台布毛都快磨没了,有些地方还被球砸出些小坑,球走在上面,运行轨迹非常难把握,屋子里烟气缭绕,终年不散,有一股烟油子味,乍一进去会被猛地呛一下,光线也不好,大白天都要开着明晃晃的日光灯。为了增加点刺激,我和张斌约定,每局输了的拿出一元,晚上买酒喝,张斌这厮打架是一把好手,打球真不行,缺乏点悟性,我就算笨的了,他比我还笨,撅着腚,拿着球杆像抱着火箭筒,要么戳不到球,要么发力过猛,把球直接捅出球台,球在地上咣当几下不知跑哪里了,我还得满屋子给他找球,我们俩水平本来就差,台子质量又不行,半天打不进一个球,一局下来能打快一个小时,好在我们本就是为了消磨时间,并不着急。基本上打十局张斌能赢个一两局,还是我让他的,为了不打击他信心,就这样四五天以后,张斌也不玩了,愤愤不平的说,合着光他请客了,凭什么,没有办法,为了让他继续陪我玩,只好改规则,不管输赢,我都负责一半以上的酒钱,张斌这才作罢。

   我们住的地方是厂里的职工宿舍,一座破破烂烂的三层小楼,我们住在一楼,房子依山而建,一楼窝在山沟里,很难见到阳光,房间没有暖气,只有两张快散了架的木板床,两把坐上去吱嘎作响的椅子,一个竹篦子外壳的破暖瓶,两个掉光了漆,锈迹斑斑的搪瓷缸,被子倒是够厚,就是看不清本来面目了,闻上去有一股混合了霉味、臭脚丫子味,以及腐烂的食物味道的多重怪味。没有电视,头顶是一盏十五瓦的白炽灯,灯光惨淡,几米外的地方就影影绰绰,除非是万不得已,我们俩是真不愿意回房间,但到了晚上外面天寒地冻又实在没处可去,就只好窝在床上喝酒取暖,往往是先去厂门口小饭店吃上一大碗面条,或者包子之类的填饱肚子,然后从小卖部那里买来一瓶兰陵大曲或者景芝白干,再外加一袋花生米,我和张斌两个人就坐在床上,用那两个没有把手的破搪瓷缸分开,一人一半,吃一个花生米,喝一口酒,胡诌八扯,放屁打嗝,把酒话凄凉,寂寞岁月长,漫漫长夜就这样一点点度过。等到了快十点钟,酒喝完了,花生米也剩不下几个了,我们俩便蒙上被子睡觉,听外面狂风肆虐,北风怒号,门窗被吹得啪啪作响,想到那些现在还在工地上施工的工人,尽管被窝里气味复杂,但还是有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人真是太他娘的容易满足了。

  最喜欢的是请客,这样我们俩就不用早早回宿舍,可以理所当然的在外面热闹一下。一开始都是叫上孙厂长我们三人对饮,后来和供应处李处长熟了,便也喊上他,供应处两个处长,一个姓张,人高马大,说话也高声大嗓,一个姓李,就是我们经常一块喝酒的这位老李,老李个子瘦小,说话细声细气,像是故意捏着嗓子,为人极好,总是笑嘻嘻。一开始我们四个都是到酒店去喝,几次过后老李说,那样太破费了,去他家吧,让他老婆给忙活忙活,多少收点费用,我们一听大喜过望,他家就住在附近的村里,老李是一方土著,家里养了十几只鸡,我们去了也不点别的菜,通常就是杀一只鸡,放上半锅粉皮,鸡炖好了,鸡汤也被粉皮吃进去了,味道极好,价格也公道,一锅鸡炖粉皮20元,我们四个人吃得热火朝天,酒也不是什么好酒,除了特曲就是老窖,一般也不多喝,第二天都要上班,喝够两瓶走人。

  有一次喝着酒,我问孙厂长,东北那疙瘩现在挺冷吧,老孙头说,冷,能不冷嘛,我有点好奇的问他,那你们这么冷的天要是上厕所怎么办?老孙头正在埋头对付手中的鸡爪子,头也不抬的说,“拉完屎就得赶紧提裤子,稍微晚了点屎橛子就和屁股冻一块了”,我拿着一根鸡腿正要往嘴里送,听他这么一说,恶心得又放下了,老孙头抬起头,朝我坏坏的一笑。还有一次,老李问我,你们俩晚上没事在宿舍干嘛?我说,“还能干嘛?拉呱拉呱,放屁打牙”,老李笑了,我说,“真不愿意回宿舍,就我们俩,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了,现在一看张斌那张脸我就想吐”,张斌一口酒没喝完,伸出右脚狠狠地踢了我一下,“唉,要是有个女人就好了,还能给暖暖被窝”,我一声长叹,老李眼睛狡黠的看着我,“真的,我给你找一个?”,“找吧,最好找俩,我和张斌一人一个,省得这厮和我抢”。

  这话说完没几天,有天晚上,我和张斌正窝在床上,没滋没味的就着花生米咂摸着酒,这时,一位穿着大红羽绒服的女人推门进来了,女人大约三十来岁,烫了一个爆炸头,中等身材,圆脸,脸上像是精心?意凉??杳蓟?郏?齑缴嫌械??目诤欤?Q?闶侵械龋?皇巧袂橛行┓绯狙?N椅仕??阏宜?颗?饲忧拥奈剩?忝鞘羌媚侠吹穆穑课宜凳前。??怂凳抢畲Τそ形依吹模?低昴妹难哿梦遥?乙惶??绻饣鹗?洌?幌伦雍湍翘炖侠钅歉龉止值谋砬槎陨虾帕耍?际钦庳颂?滴颐橇┫械牡疤郏?伊烁雠?死锤?颐墙饷疲??思?颐嵌傥颍?呓?床豢推?淖?谀前阎ǜ伦飨斓囊巫由稀N腋辖舳阅桥?乃担?翘煳沂呛屠侠羁?嫘Φ模????闭媪耍?颐橇┎缓谜飧觯?慊故歉辖糇甙桑??牟蛔撸?膊凰祷埃??纪淹饷娴囊路??液驼疟竽募??飧龀∶妫?派盗耍?胩烀环从??矗?扰?送训弥皇O绿?砟谝戮鸵?瓯晃咽保?艺獠偶绷耍?呕诺乃担?澳惚鹫庋??馊梦颐窃趺此?酰俊迸?说?ǖ乃怠耙换嵛揖妥撸?坏⑽竽忝撬?酢保?液驼疟蟠笱鄣尚⊙郏?加行┮怀锬?梗?懿荒芏?职桑??艘换嵛叶运?担?拔沂墙峄榈娜肆耍?掀藕芾骱Γ??撬??懒朔呛臀?a href="http://www.duwenzhang.com/huati/lihun/index1.html">离婚不可,旁边那个小伙子还没对象,要不你找他吧”,女人狐疑的看了看张斌,张斌一张脸憋得通红,平时挺能说会道的,这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拿眼狠狠地瞪我,最后,好说歹说,又塞给女人二十块钱,女人见我们确实没那个意思,这才悻悻地走了。她刚一出门,我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张斌这厮就扑了上来,勒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胳膊扭到身后,使劲往上抬,就像文化大革命游街时的”坐飞机“,嘴里还恶狠狠的说”我今天要把你小子给废了“,我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熊孩子下手没轻没重,赶紧讨饶,好半天,这厮才把我放开,这一番折腾。

  几天后,晚上又到老李家喝酒,酒至半酣,老李眯着眼睛问道“那天晚上被窝暖的怎么样?“我有些不太自然,心疼那一锅鸡炖粉皮,但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挺好的,皮肤很白,肉也很喧腾‘,老李这厮色色的笑了,我把经过给他复述了一遍,最后义正言辞的说,以后不能这样了孙哥,人家张斌还是童子鸡,你让人家第一次就给了一个妓,以后娶了媳妇咋交代。老李呷了一口酒,笑着道出了实情,原来这女人并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她是厂里的家属,老公是厂里的职工,开铲车的,有次在平台上作业,不知怎么操作的,从五六米高的平台上掉下来了,人当场就给砸成了肉饼,家里有一个男孩是脑瘫,终生无法自理,还有一个女孩刚上小学,女人一人拉扯两个孩子,家世也挺可怜,人都有怜悯之心,明知她这种行为不光彩,但为了生活也就默许了,厂里供应部是对外窗口,和外部接触多一些,真要有客户有这方面需求就给她介绍一下,权当扶贫了,听完他的话,我默然无语。

  后来,老孙家的鸡被我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工程也收尾了,市长的诺言终于兑现,莱芜市城区人民在年三十的晚上终于吃上了用煤气煮的饺子,我和张斌也告别了那猪圈一般的宿舍,回到了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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