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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若浮生
 
 
修改时间:[2016/04/05 22:07]    阅读次数:[472]    发表者:[起缘]
 

  已是午夜,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山上旅馆房间的床上,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电机转动时发出的声音,声音极其微弱。但我的听觉本身就特别灵敏,加之夜里山林静得出奇。我侧耳倾听,努力识别是何种电机发出的声响。

  每次翻转声响后都有短暂的停歇,然后再次响起,似乎转动方向也随之发生翻转。根据响声的音长和频率,我知道那是滚筒式洗衣机工作时发出的声响。我对声音特别敏感,经常使用洗衣机当然容易判断出来。

  可是夜半三更的,谁家会在这个时候使用洗衣机呢?感觉特别奇怪,忍不住好奇,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来自窗外,那么细微、那么缥缈,一定不是山上的旅馆。而是山下的人家。可是相距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见?

  真不可思议!我只能将其归结为夜太静,气温、湿度、风速达到一定的气候条件,声音确实可以传输得很远很远,这和海市蜃楼现象有些近似。虽然念的是人文学科,但我还是具备一定的物理常识。可是我好奇,谁会在半夜三更里洗衣服?

  这个问题一直在折腾着我,怎么也睡不着。而且洗衣机电机转动的声音一直在隐隐约约的响。当我确定那是洗衣机工作时的声音之后,那个声音似乎变大了许多,但也没有确凿证据,极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就这样一直听着那个声音,平静、淡定的清醒着,意识不到失眠。

  一整夜就那么醒着,猜测着到底谁家会在午夜里洗衣。我微微的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自己在做梦,梦到了上面的内容。我确实躺在山上旅馆房间的床上,和梦里躺的位置一模一样。可是梦里,我却在失眠,或者说是毫无睡意的清醒着。我有些迷糊,分不清梦与现实。

  即便我醒过来了,那个声音却依旧再响。我寻找着声响的方向。天呐,房间里冰箱的中门没关,原来发出声响不是洗衣机,而是冰箱!中间液态冷藏间的门打开了,没有关上,而冰箱却在努力制冷。声音是冰箱制冷发出来的。

  屋内的空气有点凉,可能是冰箱门开了一整夜的缘故。我正准备起床,去把冰箱的门给关上,却发现床的一侧有异动。刚一回头,眼珠子惊讶得差点掉出来!居然有个女生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坐在床沿上,背对着我正在整理面容,刚起身的样子。她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些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大脑空白一片,彻底断片。我本能的看向自己的身体,穿着平时的着装,和衣而卧。她穿戴整齐,不是刚穿的样子。

  心稍微安宁了一小点,种种迹象表明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有的事,可是我的大脑还是彻底空白,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感觉所有记忆都被格式化了。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瞥了一眼的她的背影,不知该从何开口。

  她感受到了我的动作,从床沿站起来,转身侧对着我,刚过肩的头发挡住了侧面,看不见她的脸。她刚伸出手,我居然无意识的知道她想要什么,从椅子上把电话和手提包递给她。电话屏幕很大,手提包却很小,手机和包一样大小,包是粉红色的。

  她自然的从我手中接过去。就在这瞬间,我好像有了一点点意识,我们是昨天一起上山来游玩的,昨天说了她今天有很多事要急着去处理,这正急着下山。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饰品送给我,说是留作纪念。

  她说话的时候,半低着头,一头的秀发依旧挡住了脸,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很温柔,可是我还是直觉到了她骨子里的冷傲。也许她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洋溢着敷衍性的微笑。我注意到了她穿着那条牛仔裤微微乏白。

  她送完礼物就会转身匆忙下山,可是我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可以将她挽留,她今天的行程是昨天就说好的。我预感到了情况不妙,这应该就是最后的诀别,从此不再相见,不再相欠,或者形同陌路。

  我和她以往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密的,否则不会一起上山游玩,不会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似乎又还存在着不可逾越的界限,否则两个人不会合衣同床而卧,关系高于朋友、低于恋人,或者居于两者之间。

  我应该是了解她的,我能直觉到她的冷傲,及其对我别开生面的温柔,我了解她的个性。她显然也是接纳我的,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没有任何诧异。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连她是谁都不记得,只是隐隐觉得很熟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点什么。

  直觉告诉我,她现在对我很失望。昨夜同卧一床是在给我最后机会,可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表示,她现在已绝望,已经彻底无法挽回。这个时候,我隐隐感觉到我喜欢她,爱她,舍不得她离开。可是我什么都说不上,连名字,连称呼都不记得,快疯了!

  声音是温柔的,最后的温柔,最后的诀别。她的心已经绝望,可依旧挂着笑脸转身离开,送给我的小饰品留作纪念。我对她的行为、动作、心理完全了解,可是除此之外对她有一无所知,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那么熟悉,可又偏偏那么陌生。

  我知道她的性格,她既然已经决定,就什么都不用说,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都显得苍白。她不会轻易决定,一旦决定就永不更改。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心里明明喜欢她,了解她,爱她。我拼命的思考,想从回忆里找到线索,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别无办法,心里悔恨无比。夜里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天亮了就更不可能,所有的一切在夜里就已经结束了。我想开口,可是没有任何语言说得出,嘴里像铸了铅块,所有的语言在哪顷刻间都显得惨白、多余。

  梦里,我那么清醒、理性,知道自己躺在这山间旅馆,一整夜去和一个无聊的声音较劲,居然不知道她就躺在身边。那么了解她,那么喜欢她,可是她偏偏就进入不了我的梦。一觉醒来,居然丧失了所有有关于她的记忆。就连她的面容也看不清!下一秒她就将转身离开。

  就在最痛苦不堪,完全没辙的时候,我又醒了,躺在家里的床上,窗台发白,晨鸟在鸣叫。这次是真的醒了,不再梦里梦,终于跳出了梦的潘多拉。又怎么说得准现在不是在做梦呢?既然可以梦若浮生,当然也可以浮生若梦。

  两个漫长的一整夜实际并不长,昨夜看书至午夜三点多才就寝,今早醒来也才六点许,前后也就两个多小时,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经常会梦里做梦,再梦里做梦,最多的时候可以达到五层。单一的梦里,我特别感性,像诗人、作家。

  套梦里,我居然要面对真实人世、生存的种种复杂!套梦时间往往不长,我想那也许不是梦,而是一种无意识下的自我催眠或近似于催眠效果的假眠。大脑似乎并没有大部分休息,而是把平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以梦的形式逐层拼凑、叠加。梦,亦若浮生。

  丙申二月二十五

  写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