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的小猪猪

　　 文/王前恩

　　 夜暮已很浓了，但我还得回家。家里有我的媳妇，有我媳妇拾的小猪猪。

　　我媳妇别人说不美，但我觉得我媳妇很美很美！她左腿短，走起路来，要用拐棍在左边支一下，要不会倒的。我媳妇小我十二岁。我从监狱出来时三十八岁了，连寡妇都不愿嫁给我。可我媳妇却不嫌我。她拄着拐棍就进了我的家门。我媳妇说，年轻男人都嫌我是个残废，如果你不嫌，咱俩过，行吗？我听了我媳妇的话，只望着我媳妇嘿嘿傻笑，眼里竟流出了泪水。

　　我的家里还是四间木土结构的厦房，现代的家具家电一样也没有，惟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辆破自行车了。可在我媳妇被我用这辆自行车娶进家门后的第七天，我媳妇捡回了两只小猪猪。

　　当时小猪猪在垃圾坑里躺着，身上还有些许垃圾，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但我媳妇发现小猪猪活着，因为小猪猪嘴前边的一片纸一扇一扇。我媳妇想都没想就把两只小猪猪捡起来贴在了胸部。她感到小猪猪心窝处还有热度，便肯定小猪猪活着。

　　晚上我回家发现我媳妇坐在炕上，抱着小猪猪用奶瓶给小猪猪喂奶。奶是牛奶，是我媳妇从奶牛场买的。小猪猪依然紧闭着双眼，白净的身子就一动一动。喂过奶，我媳妇就把小猪猪放在炕上，下边铺上褥子，上边盖条小祆。忙过这些，我媳妇这才面带歉疚地笑去给我做晚饭。

　　要这做啥呀？还放在炕上！我翻了我媳妇一眼。

　　我媳妇说，这也是两条命呀！肯定是春虎撇的，附近只有春虎家养着一头母猪。

　　我听了我媳妇的话，心里一下子就没有气了。多么善良的女人呀！我紧紧抱着我媳妇，心说，我王某人过去犯下的丧德事，老天爷不惩罚我，却给我赐了个这么好的女人！泪水禁不住地流。

　　工地离家二十多里坡路，虽是新婚，但我也只能三五天回家一趟。当我又一次踏进家门时，我看到院里晾晒衣服的铁丝上，飘扬着色彩斑斓的布片，这是小猪猪的尿布片呀！进到厢房，有股难闻的猪尿味。

　　这是干啥呀？啊？！我真火了。

　　我媳妇从那边厢房一拐一拐出来，吆喝啥哩？我已经把这边收拾好了，明天就搬过去。

　　现在就搬！我从炕上一手一只抓起了小猪猪，我想把它两狠狠撇到院里去。啊，小猪猪竟这么白胖！我又呵呵笑起来，这要是我的儿女该多好呀！我媳妇在我身后也嘿嘿笑，走前边来接过一只，一拨一拨小猪猪红润的嘴，小猪猪的嘴就一张一合，舌头伸出来又缩进去。眼睛依然闭着，仍一声不吭。我跟我媳妇连夜给小猪猪在那边厢房盘好了窝。小猪猪身下边是柔软的麦草。

　　现在，两只小猪猪成中猪了，但我跟我媳妇还是愿意叫它俩小猪猪。这样叫多亲切呀！

　　俩小猪猪都有百八九二百斤重了，成大猪了，我跟我媳妇还叫它小猪猪。

　　有一天，春虎问我媳妇，你老给啥寻草哩？

　　我媳妇就满脸幸福的笑，给我的小猪猪！

　　春虎听了就唉声叹气，春虎说，我那母猪生了十二头小猪，两头生下就撇掉了。这十头小猪和母猪也全得怪病死掉了！

　　我媳妇心说，我的两只小猪猪正是你撇掉的小猪猪呀！

　　这天我去上班，自行车的闸坏了。我控制不了车速，冲到了十多米高的崖下边。我忍着疼痛用手机打了120……

　　我媳妇一拐一拐地来到了医院，她头发散乱，衣服紧紧地在身上贴着，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见我在床上痛苦地呻唤着，抹把满脸的汗和泪水，扑在我身上哭喊，你可不能撇下我呀！你瘫了残了我都不嫌，你就是不能撇下我！

　　医生走进来说，腰椎骨骨折，得赶紧做手术！快去交五千元押金！

　　我媳妇一听，怔了怔，后发疯般一拐一拐朝门外冲去。我哇哇大哭……

　　我媳妇从工地回来了，工头一分没给，说不是在工地上伤的，误了工还要罚哩！工友们凑了八百。我媳妇跪在了医生的面前，在这个深秋的黑夜里，我媳妇跪着哭求，好人呀，还差四千二，明天一定拿来！你现在就给做手术！求您了！

　　但是，医生冰冷着脸去了。

　　我媳妇慢慢地，一拐一拐地回家去了。她这是回家去筹钱。向亲戚朋友借？可我哪有亲戚朋友呀！因为我犯罪，人家都躲我哩。我爹娘被蜂窝煤的煤汽一夜夺去了生命。我要是不上学，我也就随爹娘去了。除了我媳妇，我再没亲人了。

　　十二时多点，我媳妇来了，我媳妇笑着说，咱的两只小猪猪卖了五千三百块哩！说到小猪猪，我媳妇哇哇大哭。我媳妇说，小猪猪被猪客拉走时，一动不动，但眼里的泪水汩汩地流……

　　地址： 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八鱼镇姬家店村。

　　邮编：7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