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端起一杯二锅头,和着对生活的无奈和对自己人生境遇的失望灌进了肚子。这一杯起了效果,一种眩晕的感觉终于登顶成功,陶林似乎又一次冲破了人性的贪婪与自私,看透了人生的荒诞与无情。他不说话,只是静静享受着充着白酒的血液刺激小脑创造出的晃晃悠悠、飘飘摇摇的感觉,在这感觉里他开始了一段回忆。 “陶林,你写字真快。”苏东指着那杆正在纸上飞舞的圆珠笔,陶林笑了笑。陶林想起来,这是他和苏东的第一次交谈,是在四年级的时候。过了两年,陶林家买了他四叔的房子,于是他和苏东成了邻居,他比苏东大一岁,在搬来的第一个暑假他们成了好友。 陶林喜欢讲故事,整整一个暑假,他都在给邻居的小伙伴们讲故事,而苏东是他最忠实的听众。陶林和苏东成了铁哥们儿,他们一起上山割草,上山捉蝎子、刨药材,在陶林考上高中的那个暑假,他和苏东有了个约定,他们找来一张白纸,将约定写了下来,决定在四年最长6年后一定要在一起干一番事业,在村子里建一个养鸡场,十里八村的鸡肉和鸡蛋全都由他们供应,他们连鸡场的名字都取好了——东林鸡场,甚至计算出每天会挣到多少钱。他们把协议写好,从路边摘了一朵牵牛花,把花碾碎,将碎红涂在食指上,在约定上按下了手印,他们的决心像他们的友谊一样,在那一时刻显得坚不可摧。 陶林指着山上的一棵桑树,说:咱们把约定埋在桑树底下,过四年,真正干的时候再把它挖出来。苏东点了点头。他们从垃圾堆上找来一个哇哈哈酸奶的小塑料罐儿,将他们的约定折好放入罐里,又用塑料纸将瓶口严严实实的包了好几层、用捡来的铁丝紧紧地封好,便向山上的那棵桑树爬去。 “那真是一个好地方。”陶林在眩晕的感觉中自言自语到。他感觉到自己坐在桑树的一个枝杈上,摘下好大一嘟噜桑葚,红的酸,紫的甜,他仰着头,在穿过树叶的阳光和略过身体的山风里美美的嚼着,他的嘴唇被桑葚的甜美汁液染成了紫色。 桑树下是一小块荒地,野草里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头。他们在桑树一米外的位置挖了起来,挖出了一个坑,将装着他们约定的哇哈哈酸奶塑料罐种了下去。接着将土重新填回,撒上一把黄草,又将一块大石头搬了过来,压在了上面,他们相对一笑。 当陶林大学毕业的时候,苏东已经学会了划玻璃手艺;当陶林费尽全力考上一个公务员的时候,苏东学会了做装修;当陶林为领导挡酒,喝的胃出血的时候,苏东有了自己的装修门市;当陶林为了一篇发言稿熬到深夜的时候,苏东的装修门市已迈向了正轨;当陶林看穿了官场,辞职下海的时候,苏东已经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当陶林在社会上东跑西颠的时候,苏东已娶妻生子。 陶林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埋在桑树下的约定,虽然这个约定并没有生根发芽。陶林每次回家,都会爬到山腰桑树旁被山风吹的干干净净的山石上坐一会。苏东已经不常回家了,他在城里安了家,他的生活很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