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悠悠和妈妈在爸爸酒气熏天的鼾声中,静静的坐了一夜。妈妈没有睡,就这样抱着女儿坐到了天亮。悠悠很累,也困,但她不敢睡,她有一种感觉,她怕她睡着了,醒来见不到妈妈,她害怕,所以她没睡,陪着妈妈坐了一夜。偶尔在妈妈怀里打了个盹,妈妈稍稍一动,她就惊恐的醒了。 天快亮的时候,妈妈把悠悠放在床上,拿了床被子道:“宝宝乖,你睡觉,妈去做饭,一会儿你爸该上班了。” 冬天的白昼来的很晚,天快亮的时候,已经是早上6点半了,妈妈把悠悠放在床上,拿了床被子给她盖上说;你睡觉,妈去做饭,一会儿你爸该上班了。妈,我不困,我出去给你抱拌子行吗,外面天冷,你的头破了,我出去给妈妈抱拌子,北方都是自己生火,烧的也都是木材,把大块的木头用斧子劈成小块的,叫做‘拌子’。妈妈听到女儿的话,忍不住又哭了。不用,妈没事,你睡一会,妈做好饭叫你起来啊,嗯,悠悠躺在那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悠悠朦胧中只感觉声音有点吵,醒了,看到弟弟妹妹都已经醒了,在地上站着,用呆呆的眼睛看着妈妈屋里屋外的忙着,时而用惊恐的眼睛追随着父亲的身影。而父亲也已起床了,看到悠悠,父亲走过去,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头,也是想给女儿擦擦嘴角的血迹。看到父亲伸手,悠悠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身子,抬起手本能的挡了一下父亲,父亲把她从床上抱下来,放在地板上,转身出去拿了条湿毛巾,轻轻的给她擦拭着嘴角,擦着脸,疼吗?摇摇头,爸,你以后不打我妈了好吗?爸,你以后少喝点酒,别喝多行吗?或许也只有在父亲清醒的这个时候,孩子们才敢和他说话,也敢和他说这种话。父亲没有说话,低着头出去了。 吃过早饭,父亲去上班了。这个时候,也是悠悠感觉最轻松的。在她5岁的幼小心灵里,可能理解不了什么是轻松,但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她没有那种压抑、担心的感觉。从懂事起,她和妹妹弟弟们对父亲就有一种惧怕,特别喝过酒的父亲。 初春的天气还很凉,早上10点多的时候,妈妈对悠悠说:“妮妮,别在家里闷着了,出去找小朋友玩玩吧,记住回来吃饭就行。”“真的?妈。我可以出去玩了?”悠悠快乐的像个飞翔在春天里的燕子。 “行,妈批准了,”看着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样子,妈妈也很开心。 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又漫长。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四十多度,一个冬天可以持续五六个月。对此,大人们是不会让年龄小的孩子在冰天雪地玩耍的,只能被父母关在屋子里,单调而又无聊,却又无可奈何。 而每年的春暖花开也都是每一个孩子最盼望的。企盼了一冬的孩子们就像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小镇的上空。 悠悠很开心可以出去玩玩了。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走出了沉闷了一冬天的房屋,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蓝天,空气中还携带着一丝丝乍暖还寒的清冷,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就被外面小孩子的欢闹声给驱散了。 听到声音,悠悠撒着欢的闻声跑了出去。今天是三月三,好多孩子和大人们都在玩自己简单制作的风筝。悠悠在一边看着,一边和小伙伴们笑着。这时的快乐,使她忘记了昨天夜里心里的无奈和忧伤。 一个叔叔看到悠悠了:“悠丫头,来,叔叔教你和你丽姐姐放风筝”。悠悠认出这是和爸爸一个老家的刘叔叔,他带着女儿丽丽放风筝呢。丽丽比悠悠大三岁,平时总和悠悠在一起玩。小镇很小,镇子里的人们都知道悠悠家里的情况,都很同情悠悠的妈妈和孩子们,可人家的同情也只能是局限在劝慰父亲改改脾气,少喝酒,安慰着妈妈凡是想开。人际的来往,左邻右舍照料,也无力改变什么,每个人都彼此心照不宣,平时遇到或赶上什么,对她们孩子,大人多一份发自内心的关爱吧。 “呵呵呵,”悠悠一边开心的和人家放着风筝,开心的玩着。 “给,你一个,你姐一个,”刘叔叔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悠悠一个面包。 “不,我不饿,” “知道你不饿,拿着,一会跑累了就该饿了,” “不要,刘叔,我玩一会就回家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拿着,不然以后不让你姐和你玩了。悠悠听话,拿着,我还总在你们家吃呢,拿着,要不一会你回家叔叔送你家去,” 悠悠接过面包,心里感觉暖暖的,很暖,即使二十多年后,她依然记得那天的风筝,那天的面包。那时的面包一毛钱一个,但很少有人家买,也没见刘叔什么时候买过面包,悠悠知道如果她不在这儿,刘叔是不会买面包的。小镇的人们心地善良,民风淳朴,人们在用自己的行动尽量的温暖小悠悠和她的妈妈。“我相信山里的每一棵树都是向阳的,人类的每一颗心也收是向善的。”这是妈妈后来对悠悠说的话,一直沉淀在悠悠的心里。 过了好久,天空突然飘起了雨丝。悠悠这才想起该回家了,拿着那个没舍得吃的面包走到门口,就听见弟妹的哭声,推开门,家里饭桌倒在地上,爸爸躺在桌子旁,饭菜在地上被踩的面目全非,她而妈妈不见了。悠悠哭着摇醒爸爸,问:“妈妈呢?妈妈呢?”。爸爸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她跑了”。悠悠绝望的坐在地上大声的哭,想着妈妈去了哪里,会不会回来?爸爸骂骂咧咧的睡了过去,悠悠把那个面包拿给弟妹们哄道:“你们听话,好好在家里呆着,我出去找咱妈”。然后她顾不上弟弟妹妹在身后哭,冒着越来越大的雨跑了出去,下雨的路全是泥泞,悠悠不记得摔了几次,手擦破出血了,腿也刮破了,鞋子丢了一只,悠悠就光着一只脚她找了好多爸爸的朋友家里,每去一户人家,那家里的大人们问明缘由都跑会出去帮忙寻找的,一个邻居的阿姨拉过悠悠,哭着说:“妮妮别出去了,让你叔叔给你找你妈去,婶给你洗洗。” “婶,不了,我没事,我一定能找到我妈,我妈看到我就不会哭了”。看着可怜的孩子,女人只有同情的流泪。外人是改不了这种局面的。 这个春天,对于海燕和弟弟妹妹们来说,依然是充满了阴霾。 第二章:上学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更记不清找了多少个地方,最后在一个老婆婆家里找到了妈妈。如果按辈分,悠悠应该叫这个老婆婆为“太姥姥”,“太姥姥”家和妈妈的老家离的不远,只隔了10多里路,但平时和这个“太姥姥”很少串门。 看到妈妈那会儿,妈妈正坐在那哭,那个“太姥姥”拍着妈妈的,边哄着边安慰着妈妈,边骂着:“什么人啊,灌了点猫尿就耍酒疯,别怕,咱不回去了,过完年开春,姑姥姥带你回家,和这个混蛋离婚。” 悠悠知道她骂爸爸呢。 “妈,咱回家吧,弟弟妹妹都在哭着要妈妈呢”悠悠拉着妈妈的手哭着说。 “傻丫头,回去干什么,被你爸打死啊。”太姥姥呵斥着悠悠说“回去告诉你爸,我要带你妈回老家去,不回来了,免得被他打死,喝点酒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妈,”悠悠跪下了,“妈。咱回家好吗,弟弟妹妹还在家里呢,他们在哭呢。”她的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知道如果妈妈和“太姥姥”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她和弟弟妹妹们就没有妈妈了。妈妈哭着抱起悠悠,看到女儿的样子,她心软了,也碎了。这个女儿在这样的家庭的磨练中,总是给人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懂事,总是让她心疼。那个年月的人们观念陈旧,无论婚姻多么不堪,但不会涉及离婚,都是隐忍。委曲求全,求一个家庭完整,求一方家事不可外扬的安宁。 或许就是妈妈的这种为了孩子们的委曲求全,才助长了爸爸的变本加厉吧。 妈妈牵着悠悠离开了“太姥姥”家,雨越下越大,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弟弟妹妹也已经哭睡了。妈妈看着孩子们饿了一天却都哭着睡着了,既心疼又难过,叹了一口气,连忙生火做饭。 声音把醉后沉睡的父亲吵醒了,谁都没有想到,醒了的爸爸居然拿起一个很重的花盆砸向了正在忙碌的妈妈。在悠悠的哭声中,妈妈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悠悠顾不上害怕,哭着跑出去喊来邻家大人,把妈妈送到了小镇卫生所。 这一夜,雨声加上心灵的恐惧让悠悠没有睡,陪着妈妈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这一刻,在她的心灵里第一次对父亲有了一种怨恨。 第二天中午,爸爸来到卫生所,把妈妈接回家了。 从那以后,妈妈咳嗽总是不好,身体越来越差,总是吃药,打针,但不见好转。半年后,妈妈的病情越来越重,爸爸不得不放下工作,把悠悠和弟妹们暂时托付给了邻居,带着妈妈出去小镇到城市的大医院去看病。可是邻居们也有自己的家庭琐事,不可能顾全照顾她们姐弟的。五岁的悠悠就在邻居的帮扶下学着做一些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事情。悠悠过早的领略了世事的沧桑和无奈,童年的生活伴着苦涩和恐惧。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妈妈早一点回来,希望爸爸可以改掉恶*。 在磨练和生活中慢慢学着长大了。 一个多月后,爸爸带着妈妈回来了,随身带回来的还有好多好多的那些不知名字的药品,有一些还比较昂贵。 爸爸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妈妈的身体已经做不了什么家务了,偶尔简单的还可以做一点,爸爸的脾气似乎改了点,但更多时候还是一张冷冷的脸,面对妈妈的不苟言笑,有时候,两个人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悠悠和弟弟妹妹似乎在无形中做了他们之间的传话筒。 这种家庭的冷漠让孩子们感觉无所适从。每一天的死气沉沉,都在影响着孩子们的心灵和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