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曾说,当年,父亲出生时,正值夏天。聒噪的蝉声,妇人们尖锐的呼喊,让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吞着杯中的茶水静心。按他的描述,那个烈日炎炎夏日,多亏了一杯苦丁茶,让他得以平静。此后二十几年,苦丁茶便陪伴着他。祖父说这话时,一双枯瘦的干手正摩挲着自己裹着厚厚茶垢的水缸。 从那天起,我就认为苦丁茶的滋味定如可口可乐般爽口,不然祖父当时谈及此事为何一脸幸福?但后来,我偷偷尝过祖父缸中的茶水,刚一入口便哗地吐在地上,只觉得那味道与中药之苦不相上下,大失所望下,看着缸中一根粗粗的“条子”我痛下决心,再也不碰着“丑东西”。 后来,当我发现父亲也爱上了喝茶时,我也在氤氤氲氲的茶气中长大。这才慢慢理解茶的文化,茶的滋味。 中国是茶的故乡,唐代陆羽的《茶经》中就称:“茶之饮,发乎于神农”。可见从神农氏开始,中国人就注定与茶的纠缠生生世世。在我国西南地带,地形复杂,土壤肥沃,在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的影响下,这里成为茶的王国。 我钟爱云南的秀丽风光。云南省的西双版纳,是普洱茶的天下。普洱茶又名“清真茶”,因此茶集散地位于普洱县得名。明朝出现的茶马古道,让中国各地品尝到普洱的醇香。普洱自采摘时就格外讲究,哪片芽叶需同时采,哪片需保留,井井有条。加工的时从原料到成品加工,都采用古香古色的法子。淳朴的云南人,一直沿用手工,只为传承祖上留下的传统。或许这才是普洱茶为何能如此受人欢迎的原因。 在这之前,我从不了解杯中看似简单的几片叶子,竟然这般难求。但在宁静的午后,煮一锅沸水,冲一盏普洱,举杯鼻前,感受陈味芳香如泉涌般迎面,唾饮入口,甘露生津。必是一番高雅沁心之感。这时,再也不想去管前生有何磨难苦涩,只如此便好。 喜欢纳兰容若在《浣溪沙》中写的“被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后来才知这一典故来自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的恩爱往事。谈及李清照,她可谓我国的八大“茶痴”之一。在她眼中,有书读,有茶饮,皆足。或许前半生与丈夫的生活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此时茶的味道无关人生。也只有后半生尝过颠沛流离,花容不再,才识得茶的甘香。后半生,她甘心做茶一般的女子,在这乱世中“水煮浮沉”。我记得她说过:“不怕风狂雨骤,恰才称煮酒笺花。” 茶,貌似是和人生无关的味道。 人生,是从最初的绵绵细雨到倾盆大雨,最后到雨后宁静。其间酸甜苦辣俱全。也许对于年轻人来说,快节奏的生活让美酒充斥着嗅觉,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朝气。但当一切都尘埃落定, 或许茶是最好的归宿。 偶然有一天,看到母亲冲泡了一杯玫瑰茶,想起李白所写的“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看着杯中玫瑰花瓣舒展悠闲地样子,大概像极了母亲年轻时候的脸颊。后来,我也爱上了品茶。 现在,我好像突然能理解了祖父那一脸满足的样子,当时初为人父的他该是甘苦交织,却又包含喜得儿子的甜美滋味。苦丁茶的后味正是如此的醇美。也许,只有像祖父那样经过岁月的洗礼,才可品出那“苦尽甘来”的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