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岁月酿成一壶酒
在这个寒风骤起的冬季里,我坐在窗前,静静地想念你。我再也喝不到你亲手酿的酒了,在那个一去不复返的盛夏。 过去的数个寒冬里,无论多冷的天,只消喝一碗温好的黄酒,那寒意便渐渐驱散了。 我的祖母,是这村子里黄酒酿的最好的一人,十几年的手艺,从来都只被人陈赞。那时候我还小,只看她制酒的手法就极为繁复,而我最期待的是等到几个月后,佳酿已成,我就跟祖母吵嚷着要些来喝。家里人总说,小孩子少喝点酒,喝多了脑袋瓜子儿就不聪明了。这时的我就会撒娇着说,我不管,我就要喝。 捧着旧陶瓷杯子,从火炉上取下刚煮好的酒,倒在陶瓷杯里,看着深黄色的酒水在杯里打着旋儿,热气直往上冒。待到不烫的时候再慢慢品尝。第一口,甜而不腻。第二口,有股淡淡的酸味儿。大概是麦子在水里泡久了缘故罢。再一口入肚,竟然尝到了岁月的味道。沧桑却淡定。 不仅祖母会酿酒,周边的有几个年纪大了老人也会。每年深秋麦子成熟之后,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留些麦子来酿酒。 只是村子里的人都认为我祖母酿的酒最好喝,所以她的手艺也就在村里出了名。每年寒冬,都会有好些人来与她讨要酒。每年祖母都会酿满满的两大缸,所以不愁少。装满了一大壶酒之后,那人便高兴地走了。走时还不忘称赞着说,都听说黄家老人酿的酒最好,我呀,就是专程奔着您来的,明年,我还来讨酒,可要多酿些。 这时,祖母总会微笑。似是受到了夸赞而开心。 有时候常常因为讨酒的人太多而显得酒酿的太少。 那时的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还是坚持每年都酿些酒喝。制酒的时候,我总是站在一边看着,也仅仅是出于好奇。爸爸在一边对我说,在这好好看着,把你奶奶这一手艺学来,以后你就酿酒。我看着如此繁琐的过程,也无心学*。也就乖乖待着吃酒了罢。 祖母总说,这是最后一年酿酒了,这是最后一年了,可是她还是每年让我爸留些麦子用来酿酒。 那一年,祖母把酒制了一大半之后,姑姑叫她去她家住一段时间,祖母走时还叮嘱我们要看好她的酒。可是我们都把这件事给忘了。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一看屋子里的酒,生气地说了我们,接着又失望地叹息,唉,今年这酒估计是没法喝了,酸得不能喝了。 再一两个月过后,也快过年了。酒可以喝的时候,揭开大缸一闻,真是酸到山沟里去了。 那段时间里,村子里总有很多人问祖母,今年酿酒了没?那潜在含义就是如果有的话就给他们给些。祖母总是摇摇头说,没有,没有。今年没有。 我问祖母,今年明明酿了酒,为什么不给他们给呢。她说,唉,今年的这酒坏了我的手艺,可不敢传出去。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年的酒酿得真的很酸,因此加了不少糖精才喝地下去。 只是,自那以后,祖母就再也没有酿过酒。一直到她去世,我都没有再喝到过她亲手酿的酒。 她把岁月酿成酒。我却未曾品到这真正的含义。 文/北候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