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前半生 我的童年(一) 人这一生,如果看做一部戏,起承转合,按八十岁演完算,四十岁差不多就到了这部戏的“承”了,该“转”了,个体差异越来越明显。但逆推四十年,也就是在“起”上,大家的“起”法,基本都一样。之所以要写《回忆我的前半生》,源于自己感觉现在的自己才像新生活的开始,为了更好地走完以后要走的路,有必要对自己的人生来个总结。人到了八十岁之后,想写回忆录已经有心无力了。从这个角度出发,其实我的人生,我所能掌控的人生也只是四十年而已,四十年之后,我就要在回忆中度过,很多的生活可能已经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如何规划好这四十年?想起自己曾经走过的这四十年,或许答案就揭晓了!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中度过的。可惜我记忆中的农村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在还能想起的童年要追溯到我6岁那年,1980年。其时正是中国农村开始普及分单干的一年。我的家乡,天堂山山下村也不例外。村里开始丈量土地,开始装电灯,开始拉天线,村长家里出现第一台黑白电视,当电视里播放香港的《大地恩情》、《霍元甲》《陈真》等片的时候,我们是早早吃饭,在村长家里前排等候,即使有些雪花,才14寸的黑白电视,这已经是那时的我们全村最大的娱乐了。我们跑来跑去看热闹,甚至连播什么片也不知道,只依稀记得主人公的名字,幸亏自己已经上二年级,勉强知道片名。那时的我也终于知道属于自己家里的土地,也不过4亩左右。但这时候的分单干,对我家来说确实是个大难题。这一年,我爸爸在村里的“湖心小学”当教师,大哥才16岁,在县城读中学;二哥11岁,读5年级;姐姐8岁,读2年级;我6岁,已经会数100以内的数字,特批读一年级。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干活。村里的生产资料分下来,我家和堂叔火然叔共分到一条幼小的牛。记忆中好像由于堂叔犯事坐牢了,这条牛后来就完全由我家“抚养”。看牛,就成了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可惜大人总不放心我,我二哥和姐姐就成了真正的放牛娃,我只是陪同。不同的是,我是带着图画书陪同的。后来他们干脆不让我陪同了。大哥常年不在,耕田的活就落在年仅11岁的二哥身上,爸爸回来也只是“指导”,他也干不了,我更是做观众,记得有一回我还在田边睡着了。收割的谷子需要晒,这一任务自然落在我身上。说是晒谷子,其实就是时不时去晒场赶赶鸡,预防公鸡吃谷子而已。下雨了,就跑去叫大人来帮忙。就是这样的活,我也无法胜任。好几回偷偷去村里小溪游泳。也不知道被妈妈骂过几回了。后来干脆叫姐姐代替了。这时候的姐姐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们所能做的另一件事就是负责挑水,两人一起去村后挑山泉水回来。后来记得村里集体装了水槽,引到村里来,但没用多久,我家就移民了。 由于劳动力严重缺乏,那几年我家的生活很艰难。要不是还有父亲的微薄的工资支撑,我们很有可能要断粮了。记得有一年,年关将至,家中确实面临断粮的危险,是父亲去邻村啊狗叔家里借粮度过难关的。因为本村本族没人肯借粮给我们,我家虽然在村里第一间房子,但那时可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穷苦人家了。记得父亲是带我一起去借粮的,啊狗叔带我们去他家仓库里,任我父亲用袋子装米,可孱弱的父亲只能装一小袋,艰难地背在肩上,后面跟着一个还留着鼻涕的小孩。那时的我,跟在父亲后面,感觉父亲就是一座大山,只要有他在,什么事也解决得了。后来,长大了学了朱自清的《背影》,我才领悟到那时的父亲肩上的重担有多重!可父亲从不在我们面前愁眉苦脸。这种性格深深地影响了我。多年以后,我在县城再见啊狗叔,他已经年老沧桑,我很热情地招待了他,给了他很多礼物,他是我记忆中对我家帮助最大的人!后来我家的新厨房,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盖的。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父亲对我的教育也从不间断。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听我父亲跟我讲“西游记”,“水浒传”等故事,然后我再转述给我母亲和姐姐哥哥听。我的小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由于我实在比同班的同学无论从个子还是年龄都小得多,我二年级的时候,留级了。到我三年级的时候,我发现学*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难度了,唯一的遗憾是我的字写得很差,从没有得到过80分,语文数学都是名列前茅的。我只在湖心小学读了4年书,在这四年里,度过我人生无忧无虑的光阴。学*,总是被老师表扬的;农活,轮不到我干;学校旁边就是河,七八岁的我可以在那条河里游泳,估计那条河应该不深。至今我额头上仍有个疤痕,那是我十多年以后我再回来游泳,从以前一直可以倒插水的地方跳下去,结果撞到石头留下的疤痕。从家里到学校要步行,有多远不太清楚,路上吃完三条番薯,估计就到学校了。这一路上,留下我们太多的足迹,在这里,我们烤过番薯,模拟打仗,我通常任军师的角色,打是打不过别人的,算计却从无敌手,老被别人说“人小鬼大。”也就是在这些日子,我迷上了军旗。能胜过我的同龄人确实不多。最常跟我玩的就是我的堂哥,韬。跟我同班,大我一岁。他的父亲也是教师。一直到现在,我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四国军旗。象棋是后来才学的。三年级的时候,我一时心血来潮,做了一件让家长们非常意外的事情。好像因为我的外祖父去世七年,要起骨灰,我的父亲去龙门县城拜祭。在上完一节课的时候,我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徒步从山下村一直到龙门县城,全程大概20公里,那时的我才9岁!当我突然出现在爷爷家(我父亲是下乡知青,爷爷住在县城)的时候,全家人惊呆了!爷爷(他是算命的)看了看我的面相,说:“此儿以后必定有出息。”其实,我隐瞒了一个真相,中途我遇到来县城趁墟的舅舅,坐他的单车来的,否则,现在想来,多么可怕啊。 1982年的冬天,很冷。【这个时间,我一直无法确认是冬天还是春天,只记得很冷】一直在外面耕田的二哥带来一个惨重的消息,我们好不容易养大的牛死了。记忆中好像是吃了什么死的。等它回来的时候,我只看见很多大人开始宰牛了,堂叔也出狱回来了,宰了的牛两家平分,大多数牛肉卖给村里人,我家只分到牛头,牛杂。这对我们来说就是难得的美味了。没有牛,第二年,我家的田更难耕了。农忙的时候,必须向别人借牛。这个时节,难能可贵的是还是啊狗叔借牛给我们耕。父亲说,这样的生活无法持续下去了。这个时候,好像听说政策来了,知青可以返城了。我们全可以办理城镇户口。【那年代,城镇户口很吃香】可是,母亲不愿意离开农村,担心离开无法生活下去。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件大事,我家可能会一再推迟搬家。这一年,我爷爷去世了。好像我父亲跟叔叔商量过,我叔叔搬出我爷爷原来的家,奶奶跟我们住,于是我们就在县城有了新的落脚点。那一年寒假,我终于意识到我要离开山下村了。一一跟儿时的伙伴告别,没有信物,没有留言。许多年以后,我再见他们的时候,感觉就像见到鲁迅笔下《故乡》中的闰土。大家的隔膜随着见识的差距,已经渐行渐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