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余心爱自己,有余力爱他人——题辞。微尘陌上 记忆里,厦门的天空,似乎每每临近年关的时节,总是会有一些儿细细的雨丝儿,时不时的从白云深处挂下来,像银丝面须子似的,轻轻悄悄,在你不经意间就来了,不着一丝儿痕迹。 我站在我的办公室的窗前,心里在想着来年工作的一些构想,眼光在窗外的雨丝里游移,是无目的的。 母亲今早来电话说,小三儿,你今年可能又不回老家过年了罢,妈给你寄来点东西,应该到了你公司了哦,你可得去留意哈。 我急急的问,是啥呢? 母亲顿了顿,打了个哈哈,说,你猜猜,呵呵,……反正,你看了就知道啦。哦,对了,你那里是海边,只怕有点冷呢,你可得多穿衣服,晚上自己把被子盖厚点哈。……言语絮絮叨叨,但母亲与我,彼此心里是静默欢喜的。 窗外的风轻轻的,雨也清清的,写字楼下的庭院中有几棵榕树,垂下的树须和岭南的榕树的一样轻灵,不过,叶子似乎要比较宽大些,在腊月的轻风细雨里,轻轻摇曳,如闽南海边那个织网的青布衣的女子,浅浅低眉,婀娜多姿。 想起母亲的样子,由美丽的青春到蹒跚的年老,在我心里,总也是一位心意澹然静若山桂的女子,是美丽如花的。 我在海边,她在川中,多年了,彼此的联系,就只能是她手中的那个没有多少功能的诺基亚,还有,就是我手中的这个一直不舍得换掉的智能小米了。每次接听到从手中的这个小方块里传过来的声音,不变的是絮絮叨叨,可音色却是一年比一年苍老的了。 她在岁月的那头,用声音做针,以牵挂做线,在距离的裂帛上一针一线的缝补着她的牵挂,以及这个漂游在外的儿子在她记忆里的样子;而在她絮絮叨叨的语言里,有清风明月,有旧年老事,有天凉加衣,有健康美满,还有放心工作,别担心家里老人的句子……,就像是你听她面对面的给你说她记忆里最美好岁月里的诸多事,如多年老友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说生活柴米油盐的琐事,也说川中老家的风土变迁的掌故和新事,声音温柔而苍老。或者,有时,在我来说,这样零零碎碎的句子,散淡,碎语,是不知所云的。 我以前是不大喜欢听的,可是随着年龄的逐年递增,我喜欢听母亲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碎语了。 她常常说,儿啊,你一个人在外头,一定要做好自己。 这样的言语,很久以前不是太明白的,后来,我慢慢的懂了,母亲是在告诉我,要善待工作,善待生活,善待自己,善待他人,有余心爱自己,有余力爱他人,对世间所给予自己的馈赠,心存感激,如此,方能做好自己! 我的文字里,写给母亲的,是的确很少的,这是我深感愧疚的事情。 想想自己曾经青春盛行的时代,凡事求大,求全,总以为挣钱要大,房子要大,所做的工作要大,所要的面子要大,其实,现在静下来想想,其实真不必,很多时候,足够就好。 如此,可以将生活琐细成小资文艺,将人生提炼成生活美学,不喧嚣,也不刻意,对一些功利化的追求可以退避三舍,能够在生命的文字中彼此映照,见心明性。 母亲的话,有时像温淡、柔雅、意境闲适的文字,语言里没有盛大繁丽的夸大告白,也没有市井浮躁的烟火气息,只有寻常生活里的二三琐细,是关于吃茶养花,种菜缝衣,街邻四舍等等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常生活里的寻常事,但我每每可以在这些淡淡的碎语里,看到母亲把朴素的日子盛开成一朵清幽的花,把生活过得如一幅山水的画,一首清凉的诗,把过去过来的岁月统统过成一种优雅的生活美学。 在繁盛喧嚣的城市里过着自己的日子,久了,不可避免的会有浮躁功利的心性生出来,而母亲偶或从电话那头传来的语言,往往可以为这日子带来幽微清雅的美,宛如是一砚老墨,染着了平凡生活的色,蘸上了朴拙的笔,写出一阕山村乡野的生活书卷,平常而大气。 常常想呵,母亲有时不经意里的一些言语,亦如母亲如莲的脾性,即便在这世间为日常的生活,为儿孙的琐事操劳忙碌,但也见素抱朴,以一颗柔软的心,把大千红尘当成一个清修的道场,不尘不垢,在这个素简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 她如清净散人,如朴玉素莲,就那样清清简简的过着日子。 我可以想见她素日里在家中与老友见面相谈甚欢的场景,与邻里煮茶清谈的日常,与孙辈绕膝玩乐的平和,于菜园里锄草扶木的自乐。我想,母亲欢喜清幽的环境,欢喜清简的草木,而她也活得像草木! 母亲,活在日常的逝水流年里,活在寻常的动人日子里,在每一日的清晨黄昏的重复中,过着吹云见日的日子。寻常里,身上衣,篮里菜,瓜田米香,一箪食,一瓢羹,一日日干干净净的过着,全是人间真味。 母亲于我来说,与其说是一位步入古稀的老人,不如说是一位通达随和的妙人,她落落大方的放下城市繁华,与山水结缘,与草木作伴,于一隅山村小镇独守自己的一方清明天地,徜徉在自己精神的饱满世界里,与浮华大千拉开界限,不理纷嚣,不耽俗媚,更不溺于犬马生活的奢靡,只清守住自己内心世界里的风清月明。 我想,我是懂母亲的,毕竟,母子连心! 窗外,风,轻轻的拂过,雨,清清的下着,依旧的流年依旧的我,在千里之外,在厦门的海天世界里,想着母亲,一个通达平和的老人,祈愿您安暖静好! 文/微尘陌上,厦门同安,2015。1。15夜深时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