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元宵十五到陈店(一)
好久前,有近十年交情之久的林氏兄弟就邀我去他家玩,因怕麻烦别人被我一直婉言谢绝。这次春节去了梅州并玩了数天,林氏兄弟从微信中得知并来电言谓,梅州离陈店也是不远的,都处粤东,何不也在即要到来的元宵节也去他家乡看看呢…… ——“潮汕的民俗也是蛮有意思的……”他言道。如此,我也就欣从所约了。 元宵的前日下午约五点,林先生便来樟木头接行。于是,我坐上了他的车,随着他一路高速远行,赶往他的家乡。当高速公路舒缓穿行在粤东五岭山脉丛中,沿途两边山峦起伏,森林繁茂,风光秀丽;浮行其间神清气爽——正于那些不大出行的人,我为此行感到了无比快乐和欣往。 中途的晚饭是在汕尾?门的东成饭店用餐。此处的酸菜煮沙白与陈皮蒸泥猛给我好馋的舌尖留下难忘的印记。饭后的我连连称好:“不错!——” 当赶到陈店林氏家中已是夜晚十一点。林氏的父母也早已在家候等。相互道安后就随主人参观他们的家居陈设。其地道,土豪之气与我先前见过的友人潮式家势也是相当。 潮汕人迎朋接友的方式通常是饮茶。主人家拿出了说是有着十年存放期的大红袍,同邀共茗。杯中泡出深红的汁液,香气扑面,饮后似有别于过往感受,令人反复回味并试图感悟存茶中饱经岁月的精华……饮至夜深十二时,林氏母亲从里屋端出了一大锅做好的糖水,先给我盛一碗,里面是银白糊稠一片,间中夹杂好像木署片的什么,还蛮好喝,我喝了二大碗。好后,我就随主人家安排到他们早整理好的二楼客房间休息了。
至翌日七点,手机铃声把我唤醒,窗外,是天亮,但灰蒙。我洗漱完便蹑手蹑脚下到楼来,心思:主人家人应还是没起床吧?到打开一楼的侧门跨出门,却见林氏的父亲已在门外细理,我诧异,他惊奇。早起本是我生活的*惯,于是我说去外面溜达会,他似听明,却用潮州话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懂,估计意思是叮嘱我别走远;于是我出了门。 街道上有些冷清,行人稀少,天空有些湿冷,微风中渗出着早春的寒意……粤东的天气与西边的深圳是有些不同,泠那边好些。 我朝镇上走去。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路,往东去贵屹,镇中心在路的西端。两旁建筑沿道一路排开,是些六七层高的私宅,高低参差不齐,有些挤密,多是早年的旧建筑……楼宇后面也是楼,看不到田野,看不到生命的绿色,每家门前也看不到树木……不多时经过二个拱桥,下面发黑的河道飘上阵阵恶臭,让我尽乎是跑步通过。一会儿,就到了西端的镇口。林氏所在的村与镇口不到二公里。横亘路中央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中国内衣名镇陈店镇”首先映入眼眶。 “……这里变成了做内衣的了?”我心升疑惑,颇感惊奇。二十六年前,这里可是中国进口电子零件的集散重镇;一晃,又是二十几年没来这里了。那时的我,在长沙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电子零件售卖店,每隔些时日定要来这里……记忆中这里有个东风中路……电子零件的采购是在这条街上完成…… 那是中国市场经济蒙昧阶段……那是凭借勇气及少许智慧就能赚到钱的时代。 那时的长沙电子零件经营店就有四五十家之多…… 其中谢氏规模最大。他晚我们好些年进入长沙开店的。这个来自乡下的衡阳人……在长沙主持的是他的手下,十几号人……平日里是难看到他身影的。他是第一个将电子售卖店开到长沙火车站的人。二百平方的店堂,电子零件当堆卖……这在当时是破天荒的。长沙的电子店多开在市中心。火车站是旅客流动多的地方,旅客们应是找吃、找穿……可短短数月后,他的客户源源不断来自远近坐火车、汽车过来进货的乡镇维修点……他还是第一个零售只取利15%的人。长沙人骂他“烂价王”。可不久,仇视这个外乡人的长沙本地店经营户,也不得不有时从他的店里调剂些货回去……一年后,业内者就尝到这个外乡人的厉害,在他的挤压下,经营商户由几十户缩减到十几户;我也落入到这批不幸人之中,被他淘汰去了深圳求存…… ——这个圆脸,憨厚,中等个儿的暴发户,让我对他即敬又恨……有时就不懂,这个憨厚的“家伙”是如何发起家的呢?这个别于那种霸气流于其表的商人……也许智在心中,狠在其里……每周会有他手下跑来这里一趟,提来一袋子钱,捎走零件电器一车……他的经营方式让人大开眼界……他在衡阳还有二家更大的批发店……
丁氏却是市内电器维修IC的经营大户。他原是长沙仪表公司的技师。脸额那架让他文质彬彬的眼镜,镜片背后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他卖的IC品种全城最齐全,他凭技术根底生存着。而供应IC的潮州人可能还不如他懂……他柜台上总放着几本厚厚的资料供人翻阅。在维修上有疑惑的市内修理人员总会跑去他那里求教……每条街道就有一家维修店的长沙,有近百条街道的长沙……庞大的维修队伍支撑了这么个……现在已烟消云散的市场。他每个月也会跑来这一趟,每次拎走由迭迭人民币交换回的IC装进一个旅行袋带回家……他租的黄兴路铺面一个月租金也要几万元…… 廖氏的店开在中山路上。国防科大的科研采购单多让他承揽去。也许是他双深度近视眼类似知识分子的诚实,深得他的客户对他的放心……他节俭,常看到他在陈店进货时手上总捏着个发饼当中餐吃……因他视力不好,有过将旧货当新的买回的趣闻……他来得更勤,三五天就跑来这里一趟。他是带着订单来找货的,因此谢氏对他的生存并没造成多大影响…… ………… 长沙也只是中国的一个省会小城市;北京,上海,成都,西安……中国又有多少个城市,多少家电子零件店呢?……这里每月的销售额过十亿?或许更多?那时没人去统计,那是一个信息不透明的年代……这里覆盖了全国的进口电子零件的供应。数千万资产的商户当时在这里比比皆是……——而这正是中国芸芸众生中的第三批次掘金者的浮出……代表第一批掘金者以万元户著称的淅江人年广久,长沙眼镜王……他们很快就被第二批掘金者更迭…… 社会的发展莫不如此?一浪高过一浪,滚滚向前……旧的被新的更迭……二十六年前,没阿里,没腾讯…… ——有风靡全国的小霸王游戏机,有华为(租在宝安的一个小厂),有美的(一家做风扇的街道小作坊)……如今,小霸王消失,美的成长了,华为成了行业大颚…… 九六年深圳的华强北赛格电子风声水起,如日中天……构成那里的多数商户多是由陈店这个中国一个极普通的农村小镇转战过去……而如今,传统意义上的电子现货市场退出了眉飞色舞的境地…… 现货经营商,要否因维修业的没落而委缩,要不被国际分销商的进入所取代。
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及市场模式似乎也不需要太多过去的东西……苹果,松下,美的……已够让我们生活够便捷的……… 也因我们现在富足了,也告别了那些曾经低价而俗烂的山寨产品……
……一年前在布吉我意外见到了在收租金的李氏兄弟……96年他还只是老赛格市场一个柜台的一个小经营户。98年去了平湖开鞋厂……再后就不知去向……十八年后相见,他变了。身体发福,脖子变粗,脸上泛起着肥油的亮光…… 他述说:“02年鞋厂不好了我就关掉了。那时集资房只要三四万一套,我就将电子及鞋厂攒下的二千多万,买了数百套房子,还有二座工业厂房……我们头脑简单啦,不想去弄那些复杂的事,买房子收租……如今我一年的租金可收一千多万……怎么花,这辈子看来也是花不完的……” 潮州人那股精悍,质朴的硬朗劲,从他骨子里就渗透出……他脖子上压着一根怕有2公斤重的金项链,让人就感到特别的剌眼与别扭。我含笑说:”还这么土?不压根玉链子什么的挂?“ ”那个咱不懂的。“他说。 ”金子实在!真!还是金好哟!“
实在!——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土豪就是土豪?即要张杨,还要看得见摸得着的……“大道从简”的古训是否笑讽了一些挖空心思谋求突破……却不如土豪们来的简单。 “无知”与“有知”……最终谛笑谐非?
当我还在过往烟云的思绪中,却不知不觉走进了镇中心,转眼就到了东风路上,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了意外……——二十几年过去,这里竟无变化。道路两旁商铺,还是先前那种胡乱堆垒上去六七层的简易楼房;家家户户悬挂的还是旧日经营电子的广告牌;透过玻璃看到里面堆放的东西似乎一直没挪动过,被厚厚灰尘覆盖着……十几年前,这里被深圳的华强北取代……与这里只一桥之隔的贵屿,被媒体报道成了世界电子垃圾处理集散地……那里:充斥焚烧工场,混碎工场,熔炼工场……
当我还在东风路上度步与沉思,林氏开着车来找我。他找到了我,他说: “我知你会到这边看的!”于是,我坐上他的车随他转去不远处的粤东电子城。这个电子城是后面建起的。当时东风中路上人满为患,接手一个商铺要几十万元的过手费……那时这边生意太好做了,什么都能卖出,什么都有人来买……——早年饥饿的中国市场,就是这种状态。 ”过去这个市场的生意也是蛮旺的啦,一个铺面转让费也要十几万啊……现在这里成了综合市场了……做副食生意的进来了,做文胸配件的进来了…… 陈店因电子不好了,就变成了内衣加工镇。有近一半居民的家里做起了内衣加工……而内衣的印染污染了这里水质……这里已不能住人了!只能开工厂,做仓库。很多赚了钱的早将家人都迁往深圳去了……” 听着林先生的述说,我也就不难理解陈店镇上所到之处,找一棵绿树,看一片清草地,吸一口清鲜空气,是件蛮奢侈的事…… “早餐想吃点什么呢? ”林先生询问。 “随便吧 ” 已是九点,到了早餐时间。是有些饿了,我感受到。随后随林先生来到了陈店的大目牛肉店。大目在深圳也有好几家分店,也是从这里走出的…… 当坐进大目的店里,透过玻璃看到脏兮兮的窗外,与整洁井然有序的店里形成的二个天地,我禁不住感叹:经营者也能从洋餐馆吸取到精灵……他们起步前是赤脚上岸,却能迅速穿上了皮鞋大踏步前进…… ——你不得不从心底要敬仰这些打拚有成效的潮汕人啊!只可惜只当地政府官员的无为,没能让这座昔日风光无限的小镇跟上发展的时代并留存一片好的蓝天,一片绿色的丘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