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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 乡
 
 
修改时间:[2015/12/30 14:07]    阅读次数:[613]    发表者:[起缘]
 

   又到周末,她迫不及待的自驾车,来到离家不远的虎丘山之巅,遥望家乡的方向,迎着微风,静静的吮吸着江南上空的新鲜空气,放飞一下积攒一周的沉闷思绪。

  虽然她和丈夫经过多年的拼打,已经在这座号称人间天堂的江南园林城市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房产,孩子的学*成绩也很骄人,俨然一个幸福指数极高的都市白领,但是她依然因为自己是这座城市的移民,总会涌出一股客居此地的感觉,无法从感情上融入进这座城市的血液里。她虽然感恩于丈夫对她的呵护备至,珍惜于丈夫给她营造的爱巢,但是,人是一个矛盾动物,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没有得到的总会恋恋不舍。她无法脱俗,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隐私和秘密,即便不能示人,也常常会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孤芳自赏,尝试着把那颗怀旧的心恰到好处的寄存在一个合理位置。

  这么多年,她一直坚持着一个*惯,只要累了、烦了、想他了,她都会独自一人来到虎丘山之巅,遥望着家乡方向,回味一下曾经甜美的记忆。睹景思情,因为虎丘山上的岩石很像他老家后山上的那块巨石——嶙峋且陡立,总能把她带回美好的初恋往事里,那里有她和他的花前和月下,那里有她和他的欢声和笑语,那里有她和他的海誓和山盟。

  她对他的怀恋,即使说不上是刻骨铭心,也算得上她的心历路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年,她和他都是从黑河之畔的刘集中学的学生,她住在街区是走读生,他住在乡下农村是在校住宿生。她晚自*结束后,返家时要走过一道黑灯瞎火的巷子,先前她总会被突然窜出的野狗和远远走来的行人吓得胆战心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个高高大大,腼腆的大男孩,开始恰到好处地跟在她的身后,每当她走过那段昏暗的路段后,他总会自觉的消失。久了,她发现每当她晚自*后离开教室那一刹那,他已经远远的在校园拐角处等她了。近了,她对他总会报以莞尔一笑,但是一直没有语言的交流。她心里美美的,酸酸的,她意识到到这股酸酸的感觉似乎就叫暗恋。

  相送和莞尔一笑,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一个学期,临近毕业前夕,她破天荒的收到了他的一张毕业纪念贺卡,内夹杂着一张小纸条,他问她报考哪儿?他说他要和她报考一所学校。她对他说了她的志愿,她还约他在新学校见面。而他,最终因为几分之差被拒之门外,由于家庭条件的原因,他辍学了。

  她如愿以偿的进入到那所学校,但久久没有盼到他的到来。身后没有了他的影子,她蓦然觉得生活失色了许多,孤独和寂寞充斥着生活空间。而他,因为没实现与她的相约,开始自卑和焦躁不安起来。他以为她已经进入了象牙塔,前途似锦,城市那么大,她会渐渐地把他遗忘。而他前途一片渺茫,倘若对她再依恋不舍,无异于一只好高骛远的癞蛤蟆。

  他无奈地失学在家,但是他对她的暗恋心理从来没有泯灭。他一直在苦苦寻找人生的跳板,那年冬天,他响应祖国号召,应征入伍到海南某部。他觉得人生有了新转机,便急急忙忙给她写去了洋洋洒洒的问候信。她收到他的来信,极为高兴。她其实在心里一直很惦记他,只是为了保持女孩那股应有的矜持,她才没敢那么肆意的表白。她写信鼓励他:“好男儿志在四方,是男人就得干出一番事业。”

  鸿雁传书,他在军营里,虽然过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炼狱般日子,但是自从有了她一封封热情洋溢的书信,他的军营生活充满了七彩阳光,他每天沐浴在浓郁的情感雨露中,苦和累都化作一片云彩,飘到九霄云外。军营严格的“练为战”的要求,“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的氛围,高强度的训练科目,让众战友都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唯他,整日像一台不知疲倦的发动机。她寄给他的一封封情书,就像一包包云南白药,及时为他疗好皮肤之痛;还像一支支兴奋剂,让他时刻保持着旺盛的斗志,促使他常常稳拿“训练标兵”和“优秀士兵”。

  人是生活在明天的动物。有了追求,就会有梦想,有了梦想,就会有动力。她一直鼓励他,让他在部队好好干,争取早日入党,争取考上军校,争取更大的进步。他回复她说:“入党和选改志愿兵留队都是经过努力就可以实现的,唯有对考军校信心不足,因为战友中比他学历高的人很多。”她说:“你不试试,怎能知道不行呢?事在人为!你若连试都不敢试,会让我看出你的小来。”她的激励,让他暴发出了昂扬的斗志和异样的力量。他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拾起书本,挑战制高点。从此,夜间的哨位上,他依然手不释卷背记着英语单词;连队学*室里,留有他挑灯夜战的身影;训练间隙的场地上,留有他用树枝演算的几何*题;驻地学校的周末补*班里,留下了他拜师补课的脚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1995年全军院校招生考试中一鸣惊人,成为那年考生中的一个奇迹,被广州军区最大报刊《战士报》在头版头条予以跟踪报道,当军报记者追问他创造奇迹的动力源泉时,他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她。

  当盼来军校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向部队首长请了探亲假,这是他入伍后第一次探亲,他要把喜讯及时与她分享。

  他和她在他老家的后山上的一块儿大石头上相聚,他掏出录取通知书,说是送给她最贵重的礼物,她被他感动得喜拥而泣。他指着脚下的巨石发誓:“让此石为我们作证,我对您的爱就像这块顽石一样坚硬和永恒,即便海枯和石烂也不二心!”

  他上学了,在爱情的滋润下,他的军校生活过得有声有色。她毕业了,在市里一家公司上班了,心里装满了对他无尽的思恋。她和他都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相互间的书信更加频繁,总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心事儿。她有时是上午才跑完邮局,下午又要补寄一封书信。他是每日课间时分偷偷阅读她的来信,晚上再伏案回信至半夜,以至于常被学员队领导责令熄灯休息。他对她说:“等着我,待我毕业分配安定后,我就娶你!”

  三年后,他毕业了被分配至广东某部任排长,正式成为共和国的一名军官。从此,他身后跟着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成为一帮兵的主心骨,每日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和以往相比,担子更重,责任更大,生活节奏更快。原以为当了干部就可以马上娶她,谁知当时的部队有一个土规矩,只有当了连长后,制度才会给予你谈婚论嫁时间和机会,否则,你必须整日驻在营区和战士实行24小时跟班作业。即便这样他对她的眷恋依然没有丝毫褪色,他对她说:“别急,再等我三四年,我就会当上连长,到时,我马上娶你!”

  等待,又是等待……她虽然不怕等待,她也准备继续等待,但是她已经25岁的年龄,开始让父母焦急起来。她对他的爱恋通过一封封书信依然持续。他对她的回复依然是那么炽热,只是因为工作岗位的调整,担子更重、时间更紧,回信的间隔稍微长了几天,篇幅稍微短了一点儿。她对他的这些细微的变化很在意,莫不是……她有时更愿意往好处想。

  他当副连长的那年,部队突然接到命令,要到千里之外的塞外进行拉练,军令如山倒,他连夜跟随部队出发了。这是一个长达八个月的野外拉练,全军出动的部队较多,规模很大,规格很高。当然管理更严格,保密程度更高,任何人不让休假也不能随意离开部队。塞外的条件异常艰苦,风沙大,住帐篷,不通邮、不通民用电话。条件艰苦,他尚能克服;书信不通,对他无疑是一种煎熬。他每天忙完一天的训练演*任务后,回到帐篷里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对她的无尽思恋,写成一封封情意绵绵的书信,待条件允许时第一时间寄给她。

  她写给他的书信,连续不断寄出,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不见他的只言片语。她开始担心了:“莫非,莫非他真的变了……”

  这个超长期的拉练演*结束后。他归营当天就收到了通讯员抱来满满地一纸箱书信,他急忙数了数,整整80余封,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最近的一封书信,只见信上赫然写着:“你一直不回信,以后不要回信了,我不再拖你后腿了,我的年龄也拖不起了,我接受了父母及亲友的劝说,已和一个愿意和我厮守一辈子的后生订婚了!”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愤怒了,他站在训练场上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怎么这么犯傻啊!”

  他急急忙忙的请假回老家,欲把她拉回来。在他抵家的前一天,她从邮递员那儿收到了整整一大包他迟迟寄来的回信,邮递员极为惊讶的说:“同一个地方的同一个人竟然一下给你写了95封信!”她看着这一抱信,哭了!哭得很伤心。

  他回到家,得悉她已经草草的结婚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来到他老家,在一侧的那块巨石上,她和他抱头痛哭。她说:“对不起,错怪您了,错误无法挽回,让我们来生再做比翼鸟吧!”

  一场旷世情缘,因为他的特殊职业和特别任务,就这样错过去了。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和他现在过得都很好,各自事业都有成就,家庭幸福美满。但是,他每每想到与她错过的姻缘,就会感到无比的惋惜。她每每想到没有与他走到一起,就会很自责。

  今天,她又在周末闲暇之余,独自一人自驾车来到虎丘山之巅的巨石上,触景生情,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回顾一下当年和他在一起的甜蜜片段,仍然觉得极为消疲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