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十二月,见不了大雪飘飞雪树银花,只作泥巴路上几株犯得枯黄的小草摇曳着佝偻的姿态。渺小的生命,不做时节的奴隶,抗争着要把顽强进行。我对小草的关注超过了对自己,因为它承载着我那青涩的爱情。 算来算去,今天是她去城市的日子。我早早候在了村口,倚在大槐树下。我用火柴点了烟卷,裹着几片秋黄烟叶顺着一缕白色烟气绽开星火,我享受烟气舔到舌头,顺着喉咙沁入肺中,来叨扰我的心境。顽皮的孩子在田坎摸着草鱼、年迈的老人邹着皮肉捡着芝麻吹着往事。 我用粗糙不堪的手拾起一块石子,远远的掷在田间,泥泞浑起顽童的不满,我却没心没肺的笑了。 我远远地看着她家的方向,那是村子唯一用钢筋铁泥筑起的楼,虽然只是简单的上下两层。在村子称之为楼也不过多。在她家楼房建起的几年前,忧愁便在我心中沉寂,正如黄昏在寂静的林中。 她穿着崭新的羽绒服,我裸着农村老人编织泛着青黄色的毛衣; 她拖着小巧的旅行箱,我提着朽黑的烟杆; 娇小的身躯向着我靠近,走在我的跟前。 她看着我,又低眉抿嘴,用这种方式表达我不听她劝告依然抽烟的行为。 放下旅行箱,直接干脆的给了我一个久拥。不顾我身上的烟味,不怕我手上的烟卷会烫坏她的新衣。 我蹙在大槐树下,任由可人摆弄,我想她是否会为了我不去城里读大学,我想她是否会不离开陪我慢慢变老。 摆弄在嘲笑我的幻想,理智却告诉我即使她愿意,我也不能同意。 就只有一个拥抱,沉默作为离别的笙箫,奏响一方深情。 她提起了包裹,我知道她要走了。 沿途的青苔绊着她的脚步,她走得很慢,走在阳春三月樱桃花开,走在盛夏七月绿树浓荫,走在深秋月末金橘灿烂,走在腊月寒冬红梅暗香的。 放下烟杆,颤抖的从衣兜拿出一枚戒指。 我叫住了她。像一个孩子一样,步履颠簸,却又急急忙忙跑到她身前。 我撇开她的一只手,郑重的将戒指放在她的手心。我时刻注视着她的表情。 你无法理解一个人,在短短几秒的时间从讶异变得欣喜,从欣喜变得伤感,又从伤感挤出一抹微笑。 我看到她微笑,想得她心里不会太难过,可是我分明看到一滴泪水悄悄留下。 初秋那时,我靠着山坡石背,她靠着我。我顺着草根折下三支狗尾巴草,放在手心。青色的细茎,漫着初秋萧瑟意,相衬着茂盛浓密的尖部。颗颗银色夹着这黑色的籽粒塑在茎尖,弯弯的聚集在一起,像一只弯着腰的毛毛虫。 我把三只狗尾巴草编成麻花辩状,三只毛毛虫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我把毛毛虫弯成结比划她无名指大小。 接过她的手腕,轻轻的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她不爱说话,把头倚在我的肩头,向我炫耀,她带着戒指是多么美丽。 其实,我一只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早知道我和她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深藏海底,却又安然享受她给我的爱意。 她蹙在路上许久,终究走了,一边微笑,一边流泪。 几天前,我看到她第一次发疯,发疯般翻箱倒柜的寻找,深夜泪流夜不能寐,只为了一枚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 正是那天,她告诉我:她把戒指弄丢了。 |